朱慈烺见他满意,开始询问正事:“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本公子这一路行来,发现你们这房屋简陋,日子艰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啊,这是为何?”
韩团总苦笑了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万历年间我们杨河团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朝廷实行的折色法,日子虽然说是苦了一点,官府的加派多了一些,但大伙儿也能将就着过得去,一年下来多少还能有些余银。”
“自从二十年前,朝廷推行了这盐纲制,大盐商们代接了盐课,就全变了,我们杨河团产出的盐只能由魏家来收购处理,刚开始一引盐他们能给一两五钱银子,后来降到一两,今年却只给了八钱,听说明年魏家打算只给五钱。”
一旁的丁老汉叹息道:“我们灶户的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瞒公子说,我们团这些年连年有人逃跑,己经跑了好几十户了,如果不是周围闹兵灾,开年之后逃跑的人会更多.....”
朱慈烺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朝廷推行的刚盐法是比折色法先进一些,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增加财政收入,然而这才不到二十年,盐税不仅越收越少,连煮盐的灶户们过的都这么艰苦。
产盐虽然赚钱,不过钱终究是富了那些盐商盐官,而真正的劳动人民依然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之前朱大典即便是打击了私盐,这最终的银钱,还是流入了盐商盐官们的腰包中。
朱慈烺想了片刻,道:“带我去你们的制盐场里看看,我想看看盐的成色。”
“好嘞!”
韩胖子欢喜的应了一声,连忙领着朱慈烺前往盐场,像是对自己的制盐很有信心。
不多时,众人来到盐场,一眼看去,海滨广斥,盐田相望。
制场占地很大,里面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工作,采用的是流行千年的煮盐法。
上百口大锅下面烧着木柴,冒着腾腾的蒸汽,不断传出沸水翻滚的咕噜声,锅旁还有专人搅拌。
朱慈烺目测,这种大铁锅的直径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高度约在三十厘米左右,他往前凑了凑,发现里面锅里的水虽然还没煮干,就已经看到白花花的细盐了。
据韩团头的介绍,这里的煮盐并非将海水倒入锅中开煮,而是先要制卤,然后将卤水放在锅内用火熬煮成盐,他们所看到的正是煮盐的环节,一口铁锅需要煮三个时辰,煮出成盐七到十斤。
除了铁锅,还有竹锅煮盐,竹锅乃竹篾编成,方形平底,外涂石灰或黄泥,长三米三,宽一米六,深一米,每锅可煮盐一千斤。
走出煮盐场地,朱慈烺在不远处又看到了另一边开凿出的一排大水池,上面不知铺着何物,正有一群男男女提着桶在上面浇水。
韩胖子像个热情的导游,向朱慈烺解释道:“这是用海水淋浇卤沙制卤。”
朱慈烺大概明白了煮盐这套流程,为了制出含盐量高的卤水,灶户们在海边潮水可到之处,铺满细沙厚约二至三寸的耙松,使沙能充分吸收潮水。
海水经过吹日晒干后形成卤沙,再将卤沙均匀撒在卤池里,然后用海水浇淋,海水可以充份吸收了卤沙里的盐份,使得含盐量大大增加,若是增加含盐浓度,可以进行反复淋卤。
将卤水倒在锅里煮炒,便可以制出白花花的盐巴了,要想制出精盐,则需要将卤水反复过虑五六遍,过虑的材料以丝绸最好,棉布其次,只有将水里的杂质清除干净才能煮出精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