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正礼尊佛敬道,独疏儒术,听得“山魈”之名,尽知其形。
书中所载,这是吃人的怪物。
念及此处,鲁正礼非但不惧,更因绿衣在旁,只想着如何护她周全,生不出一丝退意。
赤剑瑞玉本为单手剑,他双手持握,竖在身前,凝视飞速靠近的怪物。
山魈的鬼脸似苦似笑,喜怒难明。猿臂几次舒展,就飞掠到三人所处的宽阔处,从高处跃起直落,宽大手掌紧握,冲着鲁正礼轰然砸下。
鲁正礼没有丝毫作战经验,此刻手足无措,既不躲闪,也未摆开架势相扛。山魈双拳错开赤剑,精准无误的砸在鲁正礼胸口之上,将他深深砸入地面。
此时有人欲要出手相救,却是平日里最看不惯鲁正礼的稚童,而绿衣,竟然侧身阻拦。
稚童虽然身形停滞,却疑惑看向绿衣,目光中询问之意尤为明显。
绿衣只是微笑摇头,稚童便知其心意,退回几步静静观战。
鲁正礼被砸入地面,虽然声势浩大,却没有造成多严重的伤势。半步仙人以毕生功力为他洗髓,这具肉身,何止钢筋铁骨。
他并未感到多少疼痛,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身受重伤,自欺欺人的面带苦色揉搓胸口,艰难的从深坑里爬起。
以剑撑地,气喘吁吁地的躬着腰,仿佛光是站着就用尽全力。在场之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都觉得他在演。
唯一被他演技感染的观众,只有他自己。
他觉得好痛,因为他相信自己好痛。
此刻的他,认为自己的形象,一定无比悲壮,绿衣在他身后,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她崇拜和心疼的神情。
山魈似乎通了人性,看出鲁正礼眼神里的悲壮,很乐意成全他。于是又伸出长臂拉住鲁正礼的脚,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将他整个人如锄头掘地一般,在地上砸出一个新坑。
鲁正礼只觉得光头哐当作响,强忍痛苦的表情都没做出来,就被山魈又一次举起,砸向另一头。
山魈当真如同勤恳老农,以己为中心,以鲁正礼为锄,于它周身砸出一个个大洞。
鲁正礼在如此连绵不断的头脑轰炸之下,竟然越发清醒。一开始的伤和痛都是他自以为的痛,时间一久,渐渐适应光头砸地的反馈,竟然已无甚知觉,意念终于通达。
稚童见鲁正礼虽然被不断托举抽拽,表情却越来越祥和,恍若升天,也知其无事,干脆席地而坐,静观其变。
绿衣亭亭玉立,自然不会像稚童一般无所顾忌,依旧恬静,站在原地,面露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三人晨间上山,行至此处,正当烈日悬空,已是中午。山魈拖着鲁正礼的脚,以其光头砸地,不知疲倦,在鲁正礼毫无反抗之下,就这样从中午砸到傍晚,直至落日西垂,黄昏降临。
在被砸了一个时辰后,鲁正礼就不知时辰,神游天外。恍惚中,他隐隐觉得,是不是这一砸,就是一辈子。
这个怪物不知道累吗?
所幸他也是个随和之人,怪物砸不死他,他也感觉不到痛苦,甚至诡异的觉得,在空中狂舞的感觉,有些惬意……
于是,慢慢的,他就……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