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准备妥当,容姑姑亲自提着,笑眯眯地与提着自己早饭的玉桂一道走了。
送走了容姑姑,厨房里的气氛立刻就缓和了,只要容姑姑在,大家就情不自禁的紧张,她一走,众人胃口都好些,围着桌案稀哩哗啦的吃各自的早饭。
饭后,小太监们送来今日的禽肉蔬果,大家立刻分头忙碌起来。
昨天香茹还是三位杂工中的一名,今天她却可以袖手旁观,她若不想在厨房里烧水泡茶,大可以回屋去做她的私活,到时再回来做午饭。
不过今天有别的事要做,冬季衣物今天下,以前一直是厨娘负责领回众人的用品再集中放,之后就一直是香茹负责,这次也不例外,趁着这会儿没事,香茹离开女医馆去太医院的莲须院。
太医院里无宫女,做事的都是太监,莲须院就是太监们住的地方,每季针工局的裁缝来测量身高尺码以及放物品都在这里,在这个大套院的最底部就是太医院范围内所有宫人最大的头头——总管太监杜公公的住所。
太医院范围内,除了太医们,其他但凡要起名字的一律用药材作名。尤其是人名,天长日久的,连本人都忘了自己本名叫什么,唯有升到一定地位才会被人重新唤起姓氏。
香茹脚步一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升了正式厨娘,换了型,如今别人都得叫她一声“何姑姑”了。
这样想着,香茹的脚步轻快了起来,面带笑意,神色欢喜——她也是姑姑了!
女医馆在太医院的正东边,占了大概四分之一的面积,进门之后正院一进就是医婆们值班的值房。这样的安排当然是为了有事好招呼,从北边的太医院大门进来左拐,沿游廊拐几个弯就是女医馆的院门。
莲须院则在西南角,正好是对角线,却无法直线到达,得经过无数个大小院子才能到达莲须院。
一路从女医馆出来,沿途碰到的小宫女们看到香茹换了髻,不论她们本身是属于哪位掌事姑姑手下的,都先恭恭敬敬退到一旁说一声“姑姑早安”,然后才各干各的活,而几位同样是出来领物资的小宫女则保持一定距离跟在香茹后头走。
待出了女医馆踏入太医院地盘,碰到的小太监也都如此,见着香茹过来,退到墙边乖顺地向香茹行礼,而香茹则只碰到腰带上挂乌木腰牌的掌事太监才行礼,至于太医们他们都在前面活动,不到后面来,碰不上。
太医院范围大,太监多,一路行来香茹被很多人行礼,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抬头挺胸的走着,实在是美透了。
分物品这事不是什么技术活,甚至都不是体力活,只要运用一点点脑力,数清楚数量确认无误即可,随后莲须院会派小太监把这些东西送到女医馆各个院子。
迈进莲须院一进院子,要分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在两侧廊下堆放着,香茹在右手廊子底部找到给厨房众人的,各人衣服鞋子都单独包好,鞋子里还塞进一张写着人名的纸条,方便回去放。
香茹清点一下是不是都对数,有没有谁少件衣服或少只鞋子的。点完这些,还要点配给的布料针线面脂胰球等物,是不是照人头给了足够的数量,可别她们总共十六人却只给了十五人的数儿。
点完一样,边上小太监就抱到院子里装车,等她全部点完无误签收后,出的准备也都做好了,那些东西别看多,一辆独轮车全部装下,堆得高高的,长麻绳绕了几圈绑得结结实实。
香茹绕着车子检查了一遍看绳子有没有绑好,一抬头,现给她推车的小太监颇为眼熟,身量高高的,白净的小脸,鼻子冷得红红的,身上是靛蓝色盘领衫,头扎素髻,全身无饰物,看着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那小太监见香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腼腆一笑,细声细气的先开了腔,“姑姑整日事忙,必定不记得我,我是每天给厨房送菜的半夏。”
香茹恍然,点点头,可不是眼熟么,天天早上都要看他一回,却从来没说过话,更加不知道他的名字。
“姑姑,可以走了么?”半夏掏出手帕擦擦鼻子,掌起了车。
香茹转身看了看,见有了空档,示意半夏出。
厨房只有十多人,别看香茹清点得仔细,比起其他人,她仍然算快的,当浆洗房的宫人领走了她们的物资后,二个跟着出门的就是香茹和半夏这一拨,而三拨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
半夏推着独轮车从莲须院的另个小门出来,沿太医院外围墙兜圈子,平时送菜时也是这么走,因为只有这条道一路平坦,没有台阶和门槛。
香茹扶着车走在旁边,过一会儿听着半夏咳嗽几声,又过一会儿听他再吸吸鼻子,走了半路,香茹终于忍不住问半夏是不是伤风了。
半夏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点头,告诉香茹生病的原因,原来是前几日大家临睡前现屋子的一扇窗户坏了,关不严,夜里睡觉时满屋的人吹了一晚上冷风,早上起床后就开始有人不舒服,虽然白天赶紧把窗户修好了,可大家还是一个个的生起病来,他的症状还算轻的。
香茹听了有点无语,这得马虎到什么程度才会在临睡前才现窗户坏了,“吃过药了么?”
“喝过姜汤了。”
“你又是咳嗽又是清涕,光姜汤有什么用?你也算我们厨房的熟人了,要听我的法子么?”
“姑姑有啥好法子?”半夏停下脚步放下车子,掏出手帕使劲擤了个鼻涕,才推起车子继续走。
“生姜六钱,饴糖十二钱,加水三碗煮成半碗,分两次热服。这是一人份的量,你们人多,照此比例加量就是了,此方祛风散寒止咳化痰,专治风寒咳嗽。”(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