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毫无疑问是可怕、可气、可恨的。潜移默化之间,强权施加桎梏,为芸芸众生私自指派了此生千道万程。
求而不得,爱而不得,生而不得,恨而不得,所有不得,所有憾事,到头来,总有一句,这都是命,始为借口。
人从出生后,便沿着皈依之路,蹒跚往西。
雁过无声,流水无痕,唯一陈年旧书,记录几个点滴之名。
多少英豪壮士,去兮不复还,身作一捧土,无往昔。
陆谦玉几经痛苦挣扎,私下为老刀和小刀宣判了死刑,这为他的内心,再添一道伤疤。
悲喜之间,大起大落,差在是不是历经了一场虚惊。
在这一片九长天下,没有虚惊,只有空虚,因为人去踪灭。
武林盟的人稀稀落落,甲板齐聚,商讨下一步事宜。
陆谦玉参加会议,倚靠栏杆,远眺一片无尽的墨汁长夜,身侧是浪流和林杏两位朋友,三人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走神,无心去听。
穆林江发挥他的老资格,处于人群中央,举起手臂,悲恸不失激昂,声音朗朗的讲话。
他的话对别人有冲击力,在陆谦玉耳朵里,
“大船被屠,宋白甲被杀,碎片下落不明,这一战我们输给了魔炎教派,是的,我们的确是输了。回去之后,很多人没办法与山中交代。”穆林江脸色凝重,转了一圈,查看众人的表情,声调缓缓提高,“但是,十二门派的弟子们,我要你们记住一件事,你们还年轻。年轻是允许失败的资本。但绝对不能气馁,哭哭啼啼的。我们有时间,有精力,有人才与魔炎教派抗争到底,明天的明天的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你们气愤吧,你们感到耻辱是吧,你们不甘心对吗,那就把它们全都变成了手中的剑气,我们要知耻而后勇,彻底把魔炎教派赶出江湖!”
穆林江的话,消散于风,甲板上,死气沉沉。
“各位,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穆林江喊道。
“善哉善哉!”老和尚念着佛号,走出人群,对穆林江施礼,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料是佛祖也算不得。石城战斗结束,老衲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道理了,这就准备回山去了。”
“大师,你说这是什么话?”彦成双手拄着剑,站成了笔直模样,他激动的说,“虽然宋白甲死了,炎煌令碎片还在啊。难道你忘了,这个混蛋把碎片藏起来了吗?我们得找到碎片,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大智和尚微微一愣,唉声叹气道,“碎片想必藏得严密,哪有那么好找,我少林一派,向来不喜武林纷争,若不是魔教作恶太多,我们本无心与之为敌。”
“你说的不对,不对。”彦成脖筋凸现,红着脸,大声道:“大师,少林在江湖里,当于其他门派生生相惜。你们韬光养晦,弃我们于不顾,是一厢情愿!你们佛家不是主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魔炎教派不会放它他的屠刀,佛应该继续引导他,修成正果。”
大智和尚,冗长一叹,“这个...,修成正果,这个...。”
其余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场面一度像是闹市区。
所有人各执一词,观点大致分成了两派。
回山,或者不回山。
“诸位门派中的朋友”上官清扬悠悠之口,在嘈杂的声音中格外清晰,“金乌谷近日事务缠身,下山之际,母亲大人便让我等早些回去。寻找碎片,不知要花多少时日。我们三姐妹,将告辞了,寻找碎片一事,交由各位代劳。”
“清扬侄女!”穆林深色暗淡,嘴角咧开了一道不自然的微笑,“既然是百惠谷主吩咐的,老朽岂有阻拦你们的道理。那便回去,且以谷中事务重要,若是有困难之处,可与我说,百结帮能帮则帮。”
“在石城,多谢前辈照顾,”上官清扬拱拱手,“我回去之后,定转告家母,可惜家母无法出谷,不然,可以当面道谢。”
“不
必不必,你们的母亲,乃是女中豪杰,令人钦佩之至,你们三人,继承了你们母亲的性格,相信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完,穆林江观望其他人,“你们呢,还有谁要回去的?”
“我天门山不走。”冯少杰瞥了眼金乌谷三女,坚定且大声的说道:“天门山是十二门派之一,有守护江湖之责,我们不走。江湖距离水深火热只差一步,在此紧要关头,天门山理应展现大派应有的行事作风。我们已经败了一次,若是对碎片不予追查,不了了之,岂不是让天下侠客耻笑我武林盟都是胆小怕事之辈?”
田守义点头,表示他认可师弟的说辞。
“由此一败,连横派、会嵇派、麓剑派、云顶三十六洞,全都脱离不了干系,一个别想撇清。”彦成在原地来回踱步,大声抱怨道,“他们的人,迟迟不到,导致石头城人手吃紧,抗衡不了魔炎。既然大家说好联合抗敌,他们却慢吞吞的像个娘们,真慢假慢,那我就不得而知了,留给你们自己去想。”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疑虑的氛围在甲板上流淌开来,困惑比江水还深,情绪比星子还多。
那又怎样,没有证据,还不是,抓不到狐狸惹一身骚?
倘若失败需要个原因,那么,人手不足,将是最直接的原因。
彦成矛头指向其它门派,顺理成章,并不过分。
此次行动,早前是连横派放出来的消息,由第一大派,连横派,加上第二大派,会嵇派,联合发起,主要战斗力,也从这两派之中出,事情搞到这个地步,要说其他门派对其没有怨言,倒不如说,忍受如牛,不开口罢了。
见没人回应,彦成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各位,那麓剑派,距离石头城要比我东丘近了几百里,你们谁看见麓剑派的人了?我东丘派一接到了消息,便往这边赶,跑死了好几匹马。莫非他们是爬过来的,诺大的帮派,连个马钱也出不起?”
众人唏嘘...
“东丘小子,到此为止吧。十二门派,理应和平共处,这是维护江湖稳定的重要因素。他们可能是耽搁了。”穆林江深沉的说。
“耽搁?”彦成高声低说,“穆前辈,他们该不该负主要责任?”
“现在不是推脱责任的时候。”穆林江神情无奈。“对抗魔炎教派是义务本分,事关整个江湖安危,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实不该,什么事都忘坏处去想。”
“官大一级压死人,派大一级也压人!”彦成丧气的摆摆手,“谁让咱们都是小帮派呢?无论如何,我代表东丘表个态,我们东丘战至最后一个人,也不会离开,派中哪怕是身下一条狗,也要跟魔炎教派势不两立,得给某些人树立一下榜样,不然,这个江湖,迟早玩完。”
“你要给谁树立榜样?”
一个背剑的年轻男子随声来到了甲板上。
他一身精气的行头,灰布短衫,栗色筒靴,套长腿裤,面庞修长,棱是棱角是角,倒有几分俊俏,尤其是鹰钩鼻子,高高的挑起,引人注目。
他立定之后,嘴角上扬。那不是笑,是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