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很多人去凤凰的心情一样,我在越来越临近的湘西氛围中,又一次手中捧着了沈从文先生的《边城》。
一个作家沈从文,使这偏僻的凤凰,走向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一部《边城》,使湘西凤凰给中国给世界,都留下了不朽印象。当然我更想看到的是落洞的女子,放蛊的老妇,美丽的翠翠。
沈从文的自信,在中国作家中,那是罕有的。早在三十年代中期,他就写道:”……说句公道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我没有方法拒绝。”
沈从文笔下的山水草木,充满了灵性。湘西的男女老少、农夫水手、商贩兵卒乃至牛、狗、鸡、鸭等,体现了诗意的美丽。
这位中国二十世纪文学大师眼里,湘西的一切,都可以入画;湘西的一切,都洋溢着生命活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美的。
半个多世纪后,平凡安详秋日里,我置身于现实中的凤凰,仍然感觉《边城》如昨天一样鲜活。有大师笔下的《边城》,我却再不敢有凤凰,湘西这片美丽的笔墨了。
顺手摘录大师对于凤凰几段精彩篇章,以飨诸君吧:
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去寻找,当可在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现了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当有一个城市,那城市中,安顿下三五千人口……地方居民不过五六千,驻防各处的正规兵士却有七千……
兵卒纯善如平民,与人无侮无扰。农民勇敢而安份,且莫不敬神守法。商人各负担了花纱同货物,洒脱单独向深山中村庄走去,与平民做有无交易,谋取什之一利。地方统治者分数种:最上为天神,其次为官,又其次为才为村长同执行巫术的神的侍奉者。
人人结身信神,守法爱官……地方由少数读书人与多数军官,在政治上与婚姻上两方面的结合,产生一个上层阶级。
这阶级一方面用一种保守稳健的政策,长时期管理政治,一方面支配了大部分属于私有的土地;而这阶级的来源,却又仍然出于当年的戍卒屯丁。地方城外山坡上产桐树松树,矿坑中有朱砂水银,松林里生菌子,山洞中多硝。
城乡全不缺勇敢忠诚适于理想的兵士,与温柔耐劳适于家庭的妇人。在军校阶级厨房中,出异常可口的菜饭,在伐树砍柴人口中,出热情优美的歌声……
湘西凤凰这地方,自古以来就住着两个古老的民族。一是土家族先民巴人,他们分两批进入此地。一批是秦灭巴时,在湘黔川边界巴人进入五溪。
二批是汉初刘邦定三秦,将留居巴地的巴人,迁往陕西商洛,后从巴地迁往汉中,曾辗转江南各地,后从江西流入五溪。二是苗族先民,洞庭彭蠡之间‘三苗国’民族集团。
远在东汉,由于封建王朝不断遣将征剿,其中一部归顺朝迁。大部分人离乡背井,逐步沿沅水及酉、武、辰等江河而上。向西部分进入五溪。两个民族流入凤凰境域,生息繁衍,开辟鸿蒙,屈指算来,将近有三千年历史。
下着淅淅沥沥小雨,在文星巷子的前面,挂着块小小木的牌子,上面是这样写的:熊希龄故居由此入内。熊希龄于一九一三年,担任当时正负内阁总理。
在香港万国公墓里,我还见过他的墓地。白京的香山上,有他当年创办的慈幼院。
不想,这个因为要贯彻资产阶级法治,建立真正共和国的不同政见而被革职,才没有与谭嗣同,梁启,唐才常同遭杀害的一代英雄熊希龄,也是他们凤凰人。
寻着路牌指示,淋着小小的雨,走过铺着青石板弯弯曲曲小巷,迷蒙中来到熊希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