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奇怪的是,这么偏僻地方,外表长得斯文的谢方华,偏偏说得一口好漂亮的普通话。念起语录,和最高级广播电台不差分毫。这还不算,当时他学的俄语。可谢方华不但能读俄原著,还能读英文原著。在口袋里,不管在山下修铁路,或是山上放牛羊,手边放着的,竟然是这种书。
和谢方华相反,何水清动手不动口。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琴棋书画,门门在行。在山上砍根树,居然会做成*人家省里头来的宣传队,拉的那种小提琴。做的小提琴拉出来的声音,和他们竟然一样。搞得省里州里来的宣传队,都想要他去。就是他出身不好,回回都泡汤。
和他们相比,陈本虚什么也不会。不会俄语不算,连简单数学,一窍不通。因为怕下田种地,曾经混在宣传队,滥竽充数。学拉二胡,拼了命,才拉得可以,而且只会拉样板戏。那字,更写得颠三倒四,鼻涕虫爬的多。连写文章的基本功,吟诗作对,虽然是苦学,算是会了一些,却连平仄,并不是真正的懂。
可陈本虚,却自有他的魅力。别看其貌不扬,可谁一见他,就会被他吸引。跟老婆宋文改说的,陈本虚这死鬼找女人,是不要钱的。蠢女人还要贴着他。
不过那时,不像现在,动不动说,搞什么女人,上床没有?那时男人和女人,两个人说说话,没什么电影看,更没有电视,电脑,网聊。只有每天劳动后,几个人侃侃大山。陈本虚的本事,就是从侃大山当中,一天天磨出来的。
那时我们凤凰人,在城里或乡下,闷得很。大家都没什么事做,一帮年轻人常常闲聊。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捧诸葛世家那样,把他们三个,捧成了凤凰三杰。不过三杰一出,果然非同凡响。第一炮打响的,是谢方华。
这小子第一次参加全国高考,俄语基本上满分。没有录取。第二年,人家上面不考俄语,改考英语。又去,同样满分。最后还是因为成分,没被录取。这时,本虚感到,他要出事了。记得当时,本虚还交代过一些朋友,说是大家要对他认真地看着一点。
不想一天晚上,谢方华果然失踪了。
好多天过去,放牛娃才在黄丝寨去凤凰城大道旁,叫樱桃坳的地方,现躺在石壁下的谢方华。那放牛娃在一阵风吹过来时,闻到一阵奇臭。他跟着那臭气,往前寻找,掀开了一堆草丛,才现了他的。
谢方华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放牛娃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有好几天。只见成千上万只白色蛆虫,蠕动着蚕食尽皮肉,剩下千孔百疮衣服,裹着一节节触目惊心白骨。
一伙人冲上了山岩。陈本虚一看到方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身子趴在地上,捧着满是蛆虫的谢方华,如狼嚎一样大声哭:“方华啊,你好蠢。眼看中国太平时节,最黑暗的日子,就要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死?我们的生命,难道就只有自杀这一条路,可以走的吗?
“方华,你不是说过,条条大路,都通罗马的吗?方华啊,你真的,好蠢!”
比陈本虚先来的几个亲戚朋友,他们一个个谁也不敢哭。只是一起相邀着,悄悄地爬上了山来。低着头站在那儿,静静看着着浓烈臭味,早不成*人形了的谢方华。强忍着悲痛泪水,在那儿呆。只是天空中群群乌鸦,噪声不已。
一听到陈本虚这爆性的号啕,只见那大山脚下,本来一大帮不敢吭声的人,刹那间如是爆炸一样,立马就哭得昏天黑地了。
一时间,上下纷飞的乌鸦,不知道惊得哪里去了。真的是:哀鸿遍野啊。
曾经有一个时候,陈本虚就被凤凰人叫成:”太平时节中国最黑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