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们的客人嘛。”
“客人,也应该自己付。”
我取出五十元钱给生官。生官看着钱,看王建春,意思分明问王建春:怎么办?王建春想了一下:”就是要送,也不要五十块。”
“那是多少?”
生官说:”十块钱,就成了。”
我吃一惊,从沈从文陵园,到这凤凰城北门,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只要十块钱?我说:“我们是两个人。”
“一只船,就是十块钱。”
“好吧,其余那些钱,是你给唱的山歌费。”
生官说:“山歌费?你要给,那给王馆长。”
我执意把钱塞在生官身上。生官见了,还要推托,王建春在一边说:“生官,他虽然是广东佬,也是我们陈本虚,在东纽约长安的好朋友。是大老板,他要给,你就收下,算了。人家愿意给,你可以收下。人家不愿意给,我们凤凰人,千万不能问人家客人要。富,要富的明白;穷,要穷的志气。这是凤凰人对外来游客的原则。”
生官听了王建春一说,马上笑道:”啊,先生,你还是陈本虚的朋友。本虚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就更加不能要你的钱。你知道,我还是本虚的小学同学。不过那鬼东西,比我有本事。小时候,我们一起去金家园偷黄瓜,他回回偷的,比我的大。”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这点钱,也是我对你劳动的心意,你收下才是。”
“说得有理,生官,你收了吧。要不,晚上回家对不上账,婆娘要扯耳朵,你怎么办。”
这时生官说:”你讲卵话,婆娘敢扯我的耳朵?就是要收,也不能收人家五十块。”
“我没有散钱啊。实在对不起了。”
“生官,算了,不要搞得像一个女人。我们要上岸,办大事去了。”
生官呆呆的,这才不说什么。
北门城下码头上,看着清清沱江水中的跳岩,王建春说:你放心吧,本虚这人,不会有什么事。他第一次在凤凰城有名。是他下放在乡下时,从大水田进城玩。在南门城外,在永丰桥上,帮王五味饭馆做工,卖包子馒头炸油条时。
那天,有个省里高官,来凤凰考察。现在哦,虽然是游山玩水称“考察”,乱吃乱拿称“检查”,钱权交易称“下海”,乱卖户口称“开”,公费读书称“投资”,乱戴乌纱称“提拔”,截留公款称“奖金”,偷漏税费称“办法”,造成损失称“学费”,易地为官称“处罚”。
可这个领导进了凤凰城,却独出心裁,背着县里的一班官员,自己悄悄地进行了一次私访。走到永丰桥时,他突奇想地,在那儿驻下足,笑容可掬,问正在屋檐下炸油条的陈本虚:“小同志,前面这条路。这么烂了,还没修?这样子,能走得了人吗?”
陈本虚听了这话,并没有抬头看他脑满肠肥的样子。只是趁那翻动油条功夫,眼睛往路上,斜了他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十分有把握的说:“当然不好走。要是一个人,谁又愿意走这种烂路。”
“那不好好修修?”
“修?要修的,很快,就会修好。”
“什么,很快就会修好了?”那人听了一个炸油条的年轻人,这样子说话,显然有点子惊奇。赶快继续问。
“是啊,很快!就能够修好的?”
那人又听他这漫不经心,却很有把握的话,显然有兴趣了:“很快,那你跟我说说,要什么时候,才能够修好它?”
“修?时候?你是刚才问的,什么时候,能够修好?”陈本虚吃惊地看他。
“对!”
陈本虚看他那个样子,想了一想:”看这样子,当然是快了,国名那个档来了,那就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