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森林里宁静的克勒特村庄被搅得不得安宁。酋长突然回来了,可是却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妇女们忙进忙出,将一盆盆热水往屋里送。富有经验的猎手在火把温和光芒照射下捣碎草药,把植物碎末与砸出的浆汁混合在一起,再捏成团状。部落里能通神的巫师带领两名小弟子来到酋长的木屋前,他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疯颠地摇摆全身,为陷入危险的酋长祈福。
天已经快亮了,王玉婷看着窗户对面被焦急的人群包围的木屋打出呵欠,算上这一晚,已是连续三天处于半失眠状态,疲倦的身体快要支持不住。而现在已从牢笼换到舒适一些的房间里,变好的环境则催促意识快融入梦中。但王玉婷警告自己现在还不能睡,她与努米底亚人仍被监视着,如果酋长死掉,那么谁也无法证明他们是救回酋长的人,而没有谋害他。加鲁也没睡着,眼里已浮现血丝,他的想法与王玉婷相同。
酋长屋里传来女人阵阵哭声。酋长躺在屋子中央,身旁坐着长老与几名亲信。哭泣的女人们也在屋里,她们掩住面容,泪水沿着手心滚落,滑过白净的手腕,从手肘处滴向地面。红鼻子安巴利显得比女人更难过,本就应酒精作用而微红的脸,变得更加有色彩了。
“你们哭什么?”安巴利安慰着伤心的女人们,“你们的男人保护了首领。他们牺牲了,却成为克勒特伟大的勇士!为他们高兴吧!这样的荣誉不是谁都能得到的。”他是在安慰女人,可声音却在颤抖。
平躺在毛皮上的酋长睁开眼睛,目光微微倾向低头不敢面对自己的红鼻子,微弱的声音从他虚弱的身体里发出:“没有人会为亲人的死高兴。安巴利,勇敢的战士,带她们出去吧!”他又对女人们说,“今后遇上任何困难,族人们会全力帮助你们的。”
“首领,请您休息。守护神会保护您平安无事。”安巴利向酋长行礼,劝慰哭泣的妇女离开。
“等等,安巴利。”酋长叫住已转身的他,补充说,“把他们叫来吧!我答应过他们,会送最好的马作为报答。”
安巴利点头答应,洋溢着粉红色的脸上挂出笑容。忠诚的卫士和悲伤的女人离去后,屋里只留下受伤的酋长与蓄着长长胡须的老人们。长老们围坐在酋长身边,揪住胡须,脸色焦愁。
“你们有什么说话吗?现在事态变成这样,你们还会坚持自己的看法吗?塞叶尼想杀死我,你们呢?”酋长望着屋顶,至始至终没看长老们一眼。舒缓的语气就像他现在无力的身体,可是却能使长老们沉默很久,答不上话。
沉默中,一位长老勉强开了口:“首领,您不应该与大酋长作对。已有越来越多的部落表示支持塞叶尼大酋长反对迦太基的战争,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孤立的。”
长老的话激怒了年轻的酋长,“难道你们……”酋长想支起身体,却感到乏力,“难道你们想要我向企图谋杀我的人妥协吗?办不到!你们也看到了,只有我一个人拖着半条命回来,那些死去的人与我如同兄弟般亲密,血海深仇……血海深仇不可以忘记……”
酋长没有办法再继续话语,喉咙哽咽住声音,他说不出话了。长老们知道无法劝服情绪激动中的酋长,气氛变回沉默。
屋外,安巴利的声音再次响起:“首领,他们到了。您要现在见他们吗?”
“首领,关于搭救您的两个孩子,我们有话要说!”
酋长正要回答安巴利,长老们却阻止了他。
“说吧。”酋长叹出口气,他对老头儿们已失去耐心。
“那两个孩子其实是我们的俘虏。他们攻击我们的巡逻队,所以我们抓住了他们,把他们关进笼子。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们竟然从被链条锁住的笼子里逃了出来,那链条可是连发狂的野牛也能锁住的。”
“这两个孩子身份可疑。特别是黑皮肤的男孩,听巡逻归来的人说他的骑术很好,绝对不会是行走于这一带的商人。”
“那个女孩皮肤细嫩,不像干过重活的人。她随身带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能很贵重,但没人能猜出它们是什么。我想她或许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可是她却能在飞驰的马背上一连打伤我们两人,普通小姐是做不到的。他们一定有复杂的背景,如果是杀手,首领现在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
三位长老一人一句,目的在于阻止酋长与屋外等候的恩人见面。
红鼻子安巴利忽然闯入屋内,他很着急,一时忘了规矩,直到长老们惊诧的目光提醒他,他这才向酋长与长老们行礼。“首领,他们的确有攻击我们的巡逻队,不过缴获的物品中有证据表明他们与迦太基军队有关联。”安巴利向长老们使去斜斜的一个眼神。
酋长有些吃惊了,“与哈斯德鲁巴的军队有关?为什么你们没有告诉我?”他的语气里充满埋怨。长老们无不因酋长的话低下头。
“究竟是怎么会事?”酋长追问,“安巴利,忠诚的战士,你来回答我。”
“是的,尊敬的首领。我必须从您为参加联盟会议,离开部落时说起。自从您离开后,阿克果就不断派人劫掠经过我们领地的商队,他们怎么能在别人领地里干坏事呢?因此我们成立巡逻队,阻止他们活动。救您回来的两个孩子,是我们在一个刚被动掠的商队营地里发现的。我们希望他们能提供些情况,可是他们竟然骑马逃走,我们追上去,他们就攻击我们,之后被我们捉住了。我想是个误会,他们一定把我们当作阿克果的手下才会逃走的。”
“安巴利,扶我起来。”
酋长从毛绒绒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红鼻子握着冰凉的手掌,托着酋长被羊毛织成的布带缠绕的身体,慢慢使他坐立起来。身体每一次扭动,都使酋长拧紧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