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良心中一痛,不敢看着眼前王惜君梨花带雨般的俏脸,转过头去,故作冷声道:“王姑娘,你知道你现在抱住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王惜君摇摇头,抱紧贯良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喜欢你”。
贯良摇摇头,王惜君越是这样,他便越觉的自己配不上她,他心中忽然觉得一阵烦闷,此时但感觉王惜君搂着他的手,便像是热炭一般,直接灼烧着他的魂魄。当下一把解开王惜君的手,转过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歇斯底里道:“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他为了活命,钻过别人的跨”。话一说完,贯良一下子又软倒在地上。
为了活命,抛却自己的尊严,遭受那胯下之辱。贯良心中虽然想努力淡忘此辱,却怎么也做不到,这就像隐藏在他心底的一个伤疤,纵然是想要忘却,那也忘却不掉。孔子说过,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更何况是自己。虽然贯良也曾以韩信忍受胯下之辱来安慰自己,虽然贯良对自己道:便是李广也有霸陵之辱,但这一切仅仅是安慰而已,何尝又能让他将此次之辱全然忘却。
王惜君一把跪倒在地上,匍匐上前,搂住贯良,泣声道:“公子,我只知道自古成就大业者,莫不经受种种磨难,公子难道你便要向那霸王一样,遭受打击便一蹶不振,自刎乌江么,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卷土重来未可知么”。
贯良捏紧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恨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啊!士可杀不可辱啊!”,此时,他脸上的泪水亦是忍不住流将下来。
王惜君用衣袖轻轻擦拭掉贯良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公子,有没有想过,你家中的老母亲还在等你回家,你先生还期待着你完成他一生的心愿,公子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便是受过比这更大的屈辱也能活下来”。
贯良淡淡一笑,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道:“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也知道你才识好,你是不是要用勾践来劝我,这几日我已经用勾践百般安慰过自己了,要不然我何以能活到今日,何以能去继续上京赶考”。
王惜君摇摇头,脸上露出一股凄婉之色,缓缓道:“不,公子,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姐,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更是无不精通,是当地的第一美人。她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虽然出生贫穷,但是非常上进,对那小姐亦是非常之好。见年轻公子如此,那小姐心中自是更为喜欢。那年轻公子家中贫穷,险些没有路费上京赶考,那小姐便偷偷将自己的饰给了那年轻公子,让那年轻公子当做盘缠,同时对家里说自己的饰丢了。
那年轻公子才学很厉害,也没有辜负她的厚望,考中了头名状元,那小姐听到那年轻公子中的状元,自己心中欣喜异常,日夜到那公子家中等候着他。只是那年轻公子虽然衣锦还乡了,回来却不是他一个人,跟随着他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子。那小姐便等到没人时,当面质问那年轻公子,不料那公子道:“她是王爷的女儿”!
这小姐这才知道,只因为这女子是王爷的女儿,那年轻公子便将她给抛弃了。那小姐忍气吞声,但是心中却舍弃不了对那年轻公子的爱,虽然那年轻公子负心薄幸,那小姐却情愿生死相依,更是不顾家里的一致阻拦,跟着那年轻公子来到了京城,而她家中的父母因为她如此不孝,当众宣布没有她这个女儿,与她划清界限。
即使如此,那小姐依然在心中认为,只要自己默默等待,便会等到那公子的回心转意之日。可是她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那公子,不但遭到那公子一家的嘲笑,更是遭到那公子妻子的嫉恨,只要一找到机会便会欺负她。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那小姐也一天一天在屈辱中消瘦下去,但是那公子始终没有回心转意”。
贯良紧握着这拳头,怒道:“那公子便这么可恨么”?
王惜君摇摇头道:“那小姐心中一直对自己说,一定是他忙,所以才会这样,有一天他不忙了,就一定会想起她的,只是一年、两年的过去,那公子依然对那小姐不闻不问,而他妻子也依旧是每日折辱于她”。
贯良心中涌出一种悲伤,叹道:“她为何不走,难道就一定要这样吗”?
王惜君也不回答贯良问话,缓缓续道:“终于有一天,那小姐又被折辱一番后,独自一人呆在寂静处,不知为何,她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现了。看到那男人色迷迷的看着她,那小姐逃回了自己的家中,关上门,久久不敢打开。
不料这件事情过后,那公子却莫名的对她好了起来,而且还拉着他妻子主动向她道歉,那小姐以为那公子回心转意了,顿时一向忧郁的心情也开朗起来,原来消瘦的脸,也渐渐变得有了血色,容颜更是胜于往昔。就在那小姐以为自己就要幸福下去的时候,有一天那公子对她说,要带她到宫中赴宴。也就是在宴会上,那小姐却不知不觉的喝醉了,等到清醒的时候,她才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全身**,下体更是隐隐作痛,而在她身边还睡着一位陌生的男人。那小姐这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心中更是大恸,也就是这那里,那小姐用着一挽薄纱,自尽了”。
贯良听到此,又是一下狠狠捶在地上,道:“那小姐死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惜君轻轻一叹道:“那小姐本来就是打算一死,然后再到地狱告那公子一告。不料,亡魂一到地狱,便被那牛头马面抓住,同时那判官更是判她家中父母尚在,未尽孝道,便自杀,是大不赦,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那小姐自是不服,屡次上告,她不通人情世故,哪里知道这地狱便如人间一般黑暗,那番小鬼判官早就被人收买,每一次的上告便是打的她遍体鳞伤,更是将她心中一点点的傲气折辱的一点都无”。
贯良一叹,但觉自己跟这女子相比,所受的屈辱又不算得了什么了。心中感叹,更是想知道这女子后来如何了,问道:“只是她后来又如何了呢”?
王惜君微微一叹,脸上露出一副不堪忍受之色,道:“后来,后来那小姐日日在地狱中遭受折磨,永世不得生,终于有一天,有一人看不过去了,便传授给那小姐道术,那小姐知道这道术来之不易,便日日修炼,终于让她逃将出来了”。
贯良这才透将一口气出来,道:“这才好,这才好”,旋即心中微微生疑,王惜君为何知道这小姐如此多的事情。
王惜君见贯良此番摸样,自是知道贯良心中所想,轻声道:“我前阵子出去游玩,恰巧碰上,不过与她甚是投缘,以姊妹相称,这才知道她此般身世”。说罢,缓缓站起,背对着贯良续道:“公子,你现在可知世上不止你这般了,便是那女子都能如此自强,公子满腹经纶,早晚都能出人头地,到时你再偿还此辱又何迟”。
贯良心中原有的自卑尽皆散去,但有化身为大鹏之感,心中道:“只要自己努力,他日必将水击三千里,这几日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一时间心中光风霁月,这数日来积聚在心头的积郁尽皆散去,起身朝王惜君一揖,郑重道:“贯良多谢小姐教诲,他日必将永生不忘”。
王惜君闻言肩头忽然轻耸,竟是微微哭泣起来。
贯良心中不知所措,举步上前,双手方要放在她肩头,旋即又停顿下来,颤声道:“小姐,你何苦悲伤若斯”。
王惜君转过身来,满是泪花的脸上,看起来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惜,更是让人生出一种惊艳之情。王惜君望着贯良,泫然欲泣道:“公子,你怎么与我越来越生分了,难道我在公子心中真的是无足轻重吗,惜君在与公子相处的几日,便知道公子与其他人不一样,惜君还未曾见过又如公子这般重情重义的”!
贯良心中鼓足勇气,一把抱住王惜君,紧紧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好似一松手,眼前的这人便会飞走一般。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皆在这一望之中。
时光飞逝,也不知过了多久,要不是小荷喊他们吃饭,才将两人从搂抱中惊醒过来。
饭桌上,两人侧身相望,而那小荷此时也见机自行遁走,但留下两人的默默温情。
良久,贯良才道:“贯良不知道何德何能,能如此得惜君的错爱”,继而举手朝天道:“他日贯良若有对不起惜君的地方,必遭那五雷轰顶,死……”
死未曾出口,已是被王惜君伸手掩住道:“不!贯大哥,我不许你这样说”!同时续道道:“公子你还记得那日你说的话么,青青子岑,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惜君便如那诗里所言一般,心中便只念挂着公子”。
此语一出,两人俱是一阵沉默,只是相互看着对方,凝视着,那心中的千言万语,彷佛通过眼神便能交汇贯通。
好大会,两人这才在眼神的相会中醒转过来,两人脸上同时一阵羞红,半响,王惜君才道:“公子为何不将别后数日生的事情讲述给惜君一听”。
贯良心中已经将数日来的包袱放下,当下,便将自己离别后生的事情,一一说给王惜君听。
而王惜君随着贯良的讲述忽喜忽悲,听到贯良写的诗时,是为贯良而高兴,听到贯良遭受沈旦毒打,更是被扔进粪坑时,是一阵愤怒,待听到贯良讲自己是如何遭受1ing辱时,王惜君已然潸潸泪下。
贯良在讲述自己的往事时,心中已然是平静异常,待看到王惜君还在低头抽噎为自己伤心,忙道:“惜君,你不要伤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在你面前吗?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王惜君闻言微微抬头,贯良但看到王惜君的脸上,数行眼泪流下,竟似那梨花带雨般,分外动人。
王惜君看着贯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脸一红又是一阵娇羞,似那梨花带雨,又似那海棠含羞,让贯良又不由自主的陷入到这绝美的容颜中。
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刹那间时间彷佛停滞在这。
也不知道这一顿饭是何时吃完的,贯良但觉这一顿饭,是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吃过饭,贯良拉着王惜君的手,此时他心中但有出去走一走的念头,当下对依偎在他身边的王惜君道:“惜君,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
王惜君点头应是。
屋外,一轮明月,繁星满天,而在两人的面前更是不时有着萤火虫飞过,一闪一闪的,便如天上的明星一般。
月光下,贯良看着面前的女子,那绝世的容颜上,只为他绽放的笑容,便如那月下的仙子一般,心中涌出李白的一诗来,不由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诗吟罢,王惜君已是一脸娇羞,娇怯道:“贯大哥,小女子近日来也有几句诗吟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大哥法眼”。
贯良微微一笑道:“君妹便是这月中仙子下凡,区区诗词又何在话下”。
王惜君微微一笑,启齿道:“夜卧北斗寒挂枕,木落霜拱雁连天。大哥,你看这诗如何”?说罢满脸期待之色。
贯良在心中默念两遍,但觉诗句清丽不由赞赏道:“妹妹此诗即是素雅清丽,便是一般文人也无法企及”。说罢,又自在口中吟哦了数遍。
不过这番吟哦却让贯良心生一股莫名寒意,便觉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原来这诗初看清丽异人,吟哦久了便觉诗中隐含一股丘墓之意,便似不是人间作品,就像是那久居墓穴之中孤苦无依的鬼魂所做一般。
贯良脸色一阵大变,作诗最怕做出这番诗谶般的诗句,当下惊声道:“君妹,此诗鬼气甚浓,不似那人间作品,君妹,我犹恐这诗便如那诗谶一般,是不祥之诗”。
月色下,王惜君的脸色忽然血色全无。
贯良心中一慌,牵着王惜君的手一紧,道:君妹,你休要如此。我只是说说而已,君妹神仙一样的人儿,要怎么会不祥呢“。说罢,心中已是连连埋怨自己胡说八道、口不择言。
王惜君斜倚在贯良身上,以手抚额,两人肌肤相触,贯良但觉王惜君浑身冰寒,忙道:“君妹,你可是生病了,怎么全身寒冷若斯“。
王惜君微微点头道:“大哥,我有些不舒服,你便扶我进去吧”。
贯良将王惜君扶进闺房,又扶到了床上,这才准备转身出去。方待转身,便听到王惜君道:“大哥,你觉得我跟你讲的那小姐可怜吗”?
贯良望着面前的女子,一双眼睛上满是期待之色,似乎自己的话对她影响巨大一般,当下点头道:“当然可怜,我恨不得将那公子血溅当场”。
王惜君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道:“大哥,那你相信有鬼吗”?
贯良闻言一愣道:“有鬼,我当然相信了,没有鬼,怎么有地狱,没有鬼,君妹又怎样碰到讲故事给你听的那小姐,只是贯良却没有遇到过鬼过”,说罢幽幽一叹道:“贯良心中鬼不一定有人恶,我尽皆听说过谁被谁所害,却没有碰到过哪个鬼害了哪个人”!
王惜君微微一笑,道:“贯大哥,我累了,你出去罢”。
贯良点点头,又看了王惜君一眼,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