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敏松了一口气,过来拉着玉宇要他回去,这儿的人杂。途中,乔斯敏夸他是个男子汉,只是希望玉宇千万别再犯病,恳求他去找何语,延期疗程。
乔斯敏提到何语,何玉宇瞬间想到在何语那里有本《玉宇闲记》。
玉宇闲记:自从五姐哭过,我格外对五姐友好。家里做了好吃的东西,我首先送给五姐吃。妈妈见了就夸我懂事,将来有出息。五姐则推让,非叫我吃不可。每当俩人坚持不吃时,妈妈就说,姐弟俩打赌吧,谁输了谁吃。我跟五姐打赌的方式极为简单:五姐看我的眼睛,我看她的眼睛,谁先眨眼即输。开始我和五姐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对视,胜负难分。后来,我想出了计谋------用目光的变换来击败五姐。
我先是以爱意深深的目光瞧着五姐,其次用严肃的目光正视五姐,最后以复仇的凶光直逼五姐,五姐被我复杂的眼神所惊,眼一眨,她输了。我笑了。
五姐说我坏,声称中了小人计,定要再赌一次见分晓。
妈妈在一旁说,无论谁输,这回可要算数的。妈妈还提醒五姐,别再上我的当了。
五姐说:“他人小心眼多,谁知道他又使什么鬼点子哩。”
说话间,妈妈叫我们运气鼓嘴,谁先笑为输。
所谓鼓嘴,即是将上下唇紧闭,运一大口气至牙齿外,以气鼓起双唇,然后双方互视。为了让五姐早早败下阵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送至口中,且发出扑扑之声。五姐一听如放屁之音,掩面大笑。她又输了!
五姐虽输了,仍是不肯贪香味而自食,她将几块肉敬给妈妈,求妈妈代她吃完作罢。五姐舍不得吃和穿。却忙里偷闲给我纳了一双鞋。我穿上新鞋的一刹那,直觉四肢无力,咬牙闭眼,努力克制眼泪千万别掉下来。五姐啊,你一针一线没给自己添,针针线线为弟缝。
五姐说:“妈妈,你瞧玉宇,穿上新鞋像新贵人一样,从头到脚真惹人爱。”
妈说:“要么人们过去都说,你弟弟大了是个美男子哟。”
哼,看把妈美的,说他好,你就高兴,太漂亮了没准是个害人精。
五姐无意之中说出的这话,后来倒真的应验了。我确实伤害了沈晓旭。沈晓旭借书给我,又把别人给她的情书交给我看。
我本该守口如瓶,尊重他人。可我没有做到。我在知道了都有那些男生写给晓旭信后,时时注意写信人的表情变化。我的傲然和嘲讽的眼神威慑了曾给我乱划匿名信的人。那些窃窃私议嫉妒我的同学,也不在暗处叽咕了。我深信自己任班主席的这个位子,无任何人敢窥视。动摇不得。就集中精力钻研课。考试又如往常一样,我仍然是名列前茅。
但那些给沈晓旭写过信的人,考试的成绩明显的与我拉开了距离。即便以往得分渐近我的吴良臣,这次考试,我也将他甩开了。班主任一再表扬我之后,对吴良臣等人所考的成绩大为不满。阴沉着脸让我召开全班讨论会,针对这次考试的情况,逐个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找出落后的原因。我宣布让吴良臣先发言。他站直身子,双眼仍是不时的朝沈晓旭座位上瞟,脸色一阵红一阵变白,发言吞吞吐吐,不得要领。我挥手令他打住,含讥带讽地说:“吴良臣的数学之所以没考好,是他重文轻理。他的作文写得长,妙笔生花,信写得也不短嘛。”我故意将信字加重了语气,唬得吴良臣低头不敢迎视我严厉的目光。可我万万没料到我这个获奖的模范人物,因自己对他人的嘲讽,触犯了校花沈晓旭。她在散会后无人处瞪我一眼,说:“何玉宇,到方石崖去,我有话对你说!”
方石崖可以作证,沈晓旭那回约我,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了泪。
她先是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恨意从她的目光里明显的流露出来。继尔,投来的每一瞥都既有力又如箭簇射中我的心。
沈晓旭同学,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好不好。我直呼她的名字,警示她该明白我的身份,同时也想挫伤她的锐气。
沈晓旭说:“伟大的班主席,可惜你现在的地位还不足以使你伟大。”
我似乎遭了忌讳,欲拿话压她,顶她。又故作颇具大度的样子,竟以冷眼蔑视她。
沈晓旭说:“哼!你真是一位高尚的君子。”
我的心里也未必龌龊。
你好,你好得很。刁蛮之徒!
你?!
沈晓旭火道:“你不是爱冷言冷语中伤他人吗,现在怎么急眼了?揭别人的短处,即显示你的高大,对不对?不错,你不会写信讨人欢心,可你会在别人尴尬痛苦之时得到快乐的享受。你有心机,谁又敢言你卑微?你还不至于争抢赏,当然你更明白这算不上什么也无人给赏,但你确实画了脸符。拿人刁耍。”、
此时,我心里明白他的这些厉言短匕,无非想替致她情书的人讨个公平。我不忙于激辩,也不反讥。就那麽沉默着,一副巍然不动之模样。我想这时的沉默胜过她的剑唇舌枪,甚至是最好的反击。我存心眯眼似看非看的瞄向山溪。溪水深浅可测,蟠违旋折,遇石绕开,无阻畅聚,流向远处,消逝在一湾草丛……
“何玉宇,何玉宇!”她叫我不应,便拾起一小块山石击中我的腹部。
“想打架?”我问。
就打你,偏打你,你不该打,世上没坏蛋!
知道我是坏蛋,你还转信给我看?她被我的话呛的一时语塞,又气又恨。上前踹我,我迅速闪开。她转身踩紧我的鞋跟,撕我的衣服。我慌忙抓牢她的双手。攥得她疼痛喊叫。我松手躲开。她双手捂脸,哭着跑走了。
我没有喊沈晓旭回来,自己走到崖下,撩溪水洗净被她踩脏的新鞋。我的新鞋是五姐见空扎针给我做的,希图我穿新鞋走正道。岂能让刚穿上的新鞋转眼就弄脏了呢。我回到家里,五姐责怪我不爱惜鞋,怎么轻易被水渐湿了。我撒谎说有条鱼在水里,我去抓鱼没抓住,却让鱼儿游走时溅湿了鞋。五姐又问:那条鱼好看吗?我满脸通红。不知五姐为啥不问鱼是大是小,单问是否好看。五姐瞧我脸红了,也不再问。叫我跟她作伴,上山割猪菜。
山路不好走,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崴了脚。但五姐走的又快又稳。我追不上五姐,停步叫她等一等。五姐说我还没有学会走山路。我不服气,问他是何道理。
五姐说,走山路有雾的时辰脚步要放稳,下雨刚晴心莫慌;黑的时候心别。
我听了糊涂又明白。
“五姐,山路有尽头吗?”我问。
累极了想有尽头,想家的时候又得走山路。
妈妈这辈子可走了不少山路。
妈妈何时离开过大山,压得沉哩。
我听后,心里发酸发凉,不敢再问。
五姐也默默无语的割猪菜,荆棘划破了她的手。五姐仅是在灰旧的鞋面蹭净流出的血,用树叶沾口水贴了伤口,继续割猪菜。奇怪的是不知五姐用了什么树叶,贴了就不再流血。我问五姐,疼吗?
哪像宝贝弟弟细皮嫩肉的。五姐边说边直起腰,把猪菜放进我挎着的篮子里。我发现五姐是笑着说这句话的,脸上现出一对圆圆的酒窝,美极了。眼睛亮亮的,很好看。我说:“五姐,你长的真俏。”
是吗?比得上沈晓旭吗?五姐侧首问道,飞快的扫了我一眼。
我的心顿时突突乱跳,真没想到五姐单只是提到沈晓旭。
五姐,你让我割一会好吗?
你还没回答五姐的问话哩。
五姐比她漂亮。
鬼孩子,不说实话是不是?
不相信,要么,你自己照镜子跟她比一比吗?
还用比吗,谁不说仙女沈晓旭,俊男何玉宇。
“五姐瞎说。”我嚷了起来。
五姐吃吃的笑了。
人语。月色。
小风。林静。
篮子里早已装满了猪菜。五姐说,她的腰也弯疼了,坐下来歇一会就下山。这时,我望见月亮已丛林间升起,果真比在山下看到大得多,圆浓浓的。远处的山峦被月光分成两半,上部算是朦朦胧胧的月辉;下面则是冥蒙一片。我和五姐挨身近坐。耳闻寻巢鸟扑腾作响,叶虫叽叽的微鸣,声声仿佛应和嫦娥弹琴的余音。五姐轻捋墨发,我忙把她那盖了耳轮的头发捋顺。在月光下,五姐的双耳十分清晰的呈现在我的眼前,是多麽的柔软光洁。我同时看见五姐衣领之中,白净的脖子上有两道细纹。五姐捂住我的双眼,用额头点我的脑门。然后拧着我的耳朵说:“让你记住,若对别的女孩使坏,会坑害人家一辈子的,切莫做那丧良心的事儿”
我不会,也不敢。
那就好,妈妈可指望你大有出息。
归来的路上,五姐说:“玉宇弟弟,你借沈晓旭的书都还给她吧,以后别找她借书了。”
对于五姐的吩咐和要求,我想是不难做到的。可我弄不明白,五姐今晚总是提到沈晓旭,是五姐听到了什麽风声?其实,今儿沈晓旭被我气哭了,明儿见了,双方可能连话都不说,又有啥掰不开,舍不得的。更何况我从未痴情犯傻,五姐之言,只不过给我提个醒,男生与女生之间,应该防患于未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