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陌先护着王漱云回了王府,哪怕知道暗中少不了人看护王府公主,但他应尽的本分还是要尽到。
回去的路上王漱云倒愿意说话了些,兴许是心里最难过的那个坎强迫自己迈过去了吧。
风千陌一面听着以前高前辈如何宠着公主的种种故事,一面又听着公主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关于师父的消息,风千陌尽己所能哄着哭哭笑笑的王漱云。对于高前辈,公主自然是说起来处处伤心;对于师父,风千陌则听出了王漱云言语之间的怨怼:
“他如今过得可潇洒,有了红颜知己,怀着他的孩子。他自己倒好,丢下自己妻子,一个人四处去浪荡,说什么成仙?我看他就长不大,成天痴心妄想的……”
如此滔滔不绝,一开始风千陌还试着就师父品行提些反对意见,或者问些问题,但发现王漱云完全不理他,只自顾自言语之后,也就默默听着了。他能理解这红衣女子心中难受郁结,又没什么人可以倾诉,陈先生想来是从不听这些的,王爷亲自去了镇北,从小宠着她的高山袅死在了清心山……
如今找到一个不可能泄密,好不容易信得过的自己,敞开了话匣子也理所应当。见的世面多了,姑娘家的那些心事,他也看得清楚,但没必要说破就是了……
风千陌默默一路听着,不知不觉二人终于到了王府所属的集镇。回来二人走得不快,此时已是深夜,北方的天向来晴朗,狂风将所有云彩卷积刮走,深夜往往有璀璨的漫天星斗。
风千陌停下马,星光洒在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看看这天空,而后笑了笑,向王漱云道别:
“我今天就不再进王府了,此行南去,处理完杀狼门中的事,会带沫羽再来叨扰。”
王漱云在前方勒住马,调转马首,看着这已经彻底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忽然觉得也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憔悴之中,她的脸上有些莫名的欣慰。少女早也褪去了稚气未脱时喜好无理取闹的秉性,她大大方方望着风千陌,还是真诚地笑着:
“先生多年致力清除内患,杀狼的出现,算是加快了最后残余的清除,现在的镇北内部基本已经平定……但还是那句话,诸事小心,国师府一向舍得为你花心思……我帮你问过先生,先生没说,只说凭你造化……诸事小心,不可大意,知道吗?”
风千陌郑重点头:
“知道了。”
王漱云这才放心,轻声道:
“去吧,我在这里送你。”
风千陌也不矫情,与王漱云,确实没必要讲那些虚礼。他拱了拱手:
“五日后见!”
正要扬鞭,风千陌又回头嘱咐一句:
“注意身体,他会回来的。”
而后,少年扬鞭,在星夜之中驰骋而去。
王漱云笑着看这一人一马在星夜之中远去,自己静静坐在那匹灵马之上。等彻底看不清少年的背影之后,王漱云俯下身子趴在马上,她像是在和灵马聊着天,将手伏在嘴边,凑近马首低声言语:
“马儿马儿,你说,他真会回来吗?”
王漱云仰头望向天空,枫卿童并不知道韩家的所在,所以他和鱼幼薇的信件都会经过王漱云的手。王漱云没有避讳的意思,每一封信她都看过,她也知道鱼幼薇也都一清二楚。但两个女子只是心照不宣
。一开始王漱云还觉得有些愧疚,但当鱼幼薇与她敞开心扉,彻底聊开之后,她才知道,鱼幼薇也有求于她。
说难听点,只是一场相互利用?
当然,她也知道,鱼幼薇是个好姑娘。只是情爱一事,过于简单,也过于复杂……
忽的想起,她幼时似乎也曾到过韩府。那次先生只带她见了一个长得比女孩还要俊美的男孩,只可惜那男孩坐着轮椅,似乎腿脚有些问题。男孩比她稍稍大些,却比那时的她要沉稳无数倍。具体情形她已记不清楚,只记得那男孩看过她的手相,而后与先生说了什么。
先生听后表情不是很好,那一晚他们住在了韩府,原因是什么先生也不愿告诉她。结果第二天什么也没做,她也没有再看到过那个极其俊美的男孩子了。只有那天夜晚,她记得格外清楚。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空,漫天星辰,星光辉映。从不看星星的她从那一晚后偶尔也会欣赏这绚烂的夜空,只是后来,再也没有那种星星垂落,几乎要碰到她的神奇感觉了……
一阵狂风卷过,饶是境界不低的王漱云忽的也有了些凉意。她轻轻呵了口气,在夜空中成了白雾。这位公主有些自嘲,苦笑着自言自语:
“你啊你……我从出生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这么卑微……”
她又仰头望向那深邃夜空: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少女扬起鞭子,夜空中零落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风千陌一路并未停留,策马扬鞭,在与王漱云作别后的第二天正午回到了了杀狼。
再不喜欢,终归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手拉起,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骗人的。大多数游离杀手一方面以利益联结在一起,另一方面,他们多多少少何尝又没有一份镇北男儿的豪气。行侠仗义,平定镇北,事了拂衣,隐姓埋名,任人评说。侠气,在这一片北地,向来是不缺的。
有这些外层的杀手,自然也还有些风千陌也真正在乎的人。他风千陌清楚,凭他一个残废的半吊子,怎么也不可能撑起杀狼。情报和一开始的花费全部来自绮仙,自己却一直将她囚禁在府里,步步紧防,每次行动务必求一个确凿万全。更是放下狠话,情报只要错漏一次,便会让绮仙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