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基抬头看了会天色,这还不到亥时,如果在雪地上待上大半夜,的确有可能冻僵,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随意晃动了一下,希望让腿脚暖和些,不想一不留神,被脚下的尸体绊倒,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右手搭在尸体的上半身。
“有了,”李鸿基在尸体上捏了一把,“双喜,咱们从这些尸体上多剥下一些棉袄,再去林中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二叔,我明白了。”李过扶起李鸿基,不等他再次说话,迅速从尸体上剥下七八件棉袄,抱在怀中,随着李鸿基去了林中深处,在一个山窝里停下,先将三四件棉袄铺在雪地上,二人坐在棉袄上,就着积雪吃了些干粮。
李鸿基将剩余的棉袄取过来,盖在身上,和衣躺下,见李过还在数着天上看不见的星星,不觉惨笑了一下,道:“双喜,不要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李过也是和衣钻进棉袄中,贴着李鸿基躺下,过了好久,才传来匀速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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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去,天气越发寒冷了,太阳虽然挂在当空,却似乎与月光一样清寒,地上的积雪尚未消融,野外到处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层出不穷,如果是来旅游,倒是可以看到难得的梯形雪景。
前面是浩尾水,越过浩尾水,就是兰州地界,这里已经是陕西的边缘地带,只要过了兰州,就不用担心陕西的官府了。
浩尾水现在完全被积雪覆盖,河面上完全可以行人,但河上仍然有一座小石桥,这是为了方便行人在无冰期渡河的。
或许是阳光乍现,今天官道上的人特别多,小石桥前排队的足有数十人。
“二叔,前面怎么了?”李过停下脚步,站到队尾,弯着腰向前张望着,不过队伍太长,只看到有官兵,却看不清他们到底在检查什么。
“好像在查路引,”李鸿基知道遇上麻烦了,大明商人百姓出门在外,都要携带本地官府发放的路引,到了明末,这种制度名存实亡,但遇上重大的事情,还是要查一查的,官府查路引,与法有据,谁也不能反对,他本来倒是有路引,但路引上的标注的名字是“李鸿基”,现在当然不能用了,“双喜你且在次稍候,我去前面看看。”
“二叔……”李过担心李鸿基被官兵抓个现行,“还是我去吧!”
“放心,我心中有数。”李鸿基沿着人群缓缓向前走去,来到队伍中间的位置,见有人在叫骂,便上前问道:“这条路以前并不查路引,为何今日要查?”
“谁说不是呢?”一名光头大汉骂骂咧咧,“听说是在查蒙古探子,这还不容易,让每人说上一句话,如果汉话不顺溜,就是蒙古探子了。”
李鸿基暗笑,这样就能查到探子?不过查路引也不是办法,真要是探子,谁不会有个合法的身份?嘴里却是说道:“该死的蒙古探子!”
这时,李鸿基看到,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官兵,从一个包裹中翻出一些碎银,毫不客气就塞入自己的腰包,“这些银子就当助军饷了!”
“军爷,这是小人全家一年的指望呀,你不能……”
“少啰嗦,现在蒙古人渗透进来了,不肯助军饷,难道你就是那蒙古的探子?”官兵大笑,又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钢刀,“要不是我们清水堡,蒙古人早就打进来了,别说这点银子,连小命都保不住。”
“军爷,小人情愿助饷,求求军爷,给小人留下一半吧,小人全家还指望着这点银子活命呢……求求军爷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官兵大怒,飞起一脚,正中那人心窝,将他踢到在地,接着踩了一脚,方才解恨,又对后面的人道:“你到底过不过?你的路引呢?快拿出来!”
李鸿基摇了摇头,官兵猛如虎,可惜,他们的勇猛,不是在对决蒙古人的战场上,而是面对养育自己的百姓,因为没有路引,他正要回头,又担心被官兵发现端倪,却发现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车子跑得飞快,赶车的一边打马,一边高声大喝:“巡抚大人的专车,谁敢当道,误了差事,小心吃罪不起!”
行人纷纷闪避,给马车让出一条道路,官兵看了眼赶车的人,也不敢上前,任由车辆急驶而过。
李鸿基闪向一闪,趁机退回去,拉着李过,隐伏到一个小丘的后面,“双喜,我们现在过不去了,只能等晚上,官兵撤了,方能过桥!”
“也只能如此了!”李过在斜坡上坐下来,掏出怀中的炒小麦,“二叔,先吃饱肚子再说。”
炒小麦的时候,放了些盐巴,吃的时候不需要小菜,二人就着山坡上的积雪,吃饱喝足,又在雪地上困了一觉。
天早已黑透了,大地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因为是月底,根本见不到月光,只有路旁的积雪,反衬出一点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