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恂在阳武县停滞不前、不敢渡过黄河的事,很快便传到京师,首辅周延儒、兵部尚书陈新甲都是装聋作哑,似乎没事人一般,但朱由检得到讯息,却是勃然大怒,当朝将推荐侯恂的陈新甲一阵大骂。
骂人不能解决问题,开封之围尚未解除。
朱由检决定派出监军。
为了避免给言官们的口舌,朱由检这一次派出的监军不是宦官,而是三位御史:苏京监军陕西,王汉监军湖广,王燮监军山东。
皇上、内阁联名下旨,催促孙传庭、左良玉、刘泽清迅速解围开封,不得用任何理由推诿。
三位御史不及收拾,各自带着尚方天子剑立即离京,朱由检方才长出一口气。
朱由检正要散朝,随侍太监王承恩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皇上,今日是祭祀洪督师的日子……”
朱由检这才想起要祭祀洪承畴的事,趁着大事已毕、朝会未散的机会,带着文武百官去地坛祭奠洪承畴,他亲手点燃了一柱香,对着祭坛拜了两拜,然后将冒着青烟的膻香插入祭坛,面对祭坛,闭上双目,久久不语。
群臣也是装作肃穆的样子,不少人学着朱由检,也是闭上双目,想着自己的心思……
忽地有一名小太监过来,看到庄严肃穆的场景,便在一边逡巡着。
周延儒瞥见,向他招招手。
小太监靠近过来,悄声道:“首辅大人,兵部急件,来人便在宫外……”
朝中重臣都在陪着皇上祭祀洪承畴,但急件可是耽搁不得,周延儒便道:“查验身份无误后,将他带进来!”
小太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大一会儿,又带着兵部的吏员过来,刚要下拜,被周延儒止住,“有什么急事?”
吏员袖出一份文书,小声道:“辽东传来的急讯,原蓟辽总督洪大人已经投靠了鞑子……”
“什么……”周延儒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险些叫出声来,快速用手捂住口舌,心中却在计较,皇上正在祭祀洪承畴,此时将洪承畴投降鞑子的讯息传进来,皇上岂不要生出雷霆之怒?
如果由自己亲口告诉皇上,皇上的怒火,搞不好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怎么办?
周延儒准备接过文书的手,不自觉缩了回来,将双手背在身后,悄声道:“讯息确切吗?”
“这是辽东前线送过来的讯息,应该确切!”
周延儒眼珠一转,招过吏员,耳语几句,吏员迟疑不定,最后还是点点头,向侧后方跑去,将讯息交给兵部尚书陈新甲,什么也没说,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陈新甲刚才看到吏员与周延儒交头接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接过文书后,撕开封口,刚刚看了几行,脸上一片煞白,等到全部看完,已是满头大汗。
这烫手的山芋……
刚才送达讯息的吏员,此时已经虽着小太监出了宫,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他将视线投向周延儒,此时的周延儒,却是闭上双目,如同老僧早课一般。
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将来总会走漏讯息,他就是欺君之罪,如果现在送上去,被皇上骂个狗血喷头都是轻的……
陈新甲捧着文书,像是捧着千斤的巨石,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心中却是将周延儒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踌躇片刻,瞥见皇上已经睁开眼,祭祀似乎就要结束了,陈新甲只得走上前,低着脑袋,将讯息递上去。
朱由检还以为是什么紧急军情,忙展开一看,不觉面如土色,盯着陈新甲的顶心,沉声道:“讯息可是确切?”
“臣不知,”陈新甲不敢抬头,只是颤声道:“既然千里传讯,应该是真的,讯息不确定,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混账、废物!”朱由检不等陈新甲说完,已是一脚踹过去,正中陈新甲的右胯,险些将他踹倒,又将讯息撕得粉碎,犹自不解气,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身前的祭坛,飞起一脚,将祭坛踢出数尺开外,祭坛落地,“啪”的一声,裂成无数碎片!
朱由检被重重打脸!
他在地坛为洪承畴专门设立祭坛,七日一坛,原本要祭十六坛,每坛开始日,都是亲自祭祀,没想到洪承畴却是投降了鞑子。
你要是投降,哪怕投降流寇,投降李自成、张献忠也好,鞑子乃是关外未开化之人,那是野人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