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在乾清宫的东暖阁呆坐了大半日,连午饭都没吃,大小太监们都是集中于门外,谁也不敢敲门进去。
僵持至傍晚,皇后周玉凤与袁贵妃联袂来到乾清宫,想要劝说朱由检出来,参加晚上的年夜饭,但朱由检压根就没有开门,两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周玉凤回到坤宁宫陪着朱由检绝食,而袁贵妃回到翊坤宫,也是暗地生闷气。
司礼监王承恩见皇后周玉凤扭着腰肢离开了,心中忽地一悟,忙唤过小太监张殷,耳语几句,张殷忙点着头,快步离开了乾清宫。
王承恩在惴惴不安中等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面上不禁一喜,暗道:恐怕只有懿安皇后能劝慰皇上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承恩忙迎了过去,看到张扬,正要叩拜,被张嫣一把拉住,“此时此刻,王公公就不用多礼了,咦,怎么不点上灯……”
王承恩苦笑,却是没有回答,张嫣一向聪明睿智,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东暖阁没有点灯,所以王承恩他们不敢点灯。
张嫣借着宫外传来的灯火,扫了王承恩一眼,小声道:“皇上什么时间进的东暖阁?一直没有动静吗?”
“皇上是辰时得到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的讯息,入了东暖阁之后,一直闭着门,”王承恩亦是小心地道:“奴才叫了几次门,皇上怒了……刚才周皇后与袁贵妃来了,皇上也没开门……”
张嫣轻蹙眉心,一时不敢动作,思索片刻,道:“公公且去敲门,就说哀家……哀家给皇上送来了年夜饭……”
“奴才知晓!”王承恩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向东暖阁而去,轻轻敲了门,门内没有动静,只得在手指上加了力度,叩了三响,道:“皇上,懿安皇后送来了年夜饭……”
“懿安皇后?”朱由检轻轻转动了脖子,朝着门外吼道:“你们这些奴才,为什么惊动了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说……今儿是除夕夜,所以……所以要与皇上共进膳食……”
朱由检轻叹了一口气,却是端坐着不动,过了好一会,方才缓缓起身,抽了门闩,开门一看,见门前只有王承恩,不觉怒道:“你这奴才,也和外人一样,竟敢欺骗朕,懿安皇后在哪?”冷哼一声,便要回身拔剑。
王承恩顿时哭丧着脸,“皇上,懿安皇后真的来了……”咳嗽一声,张嫣忙小跑着过来,“皇上……”
朱由检听到张嫣的声音,这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怒气一点点消了。
张嫣强颜欢笑,“皇上为何不点灯?难道是在守岁……”
王承恩见朱由检没有反对,忙用火折子点亮灯烛,又给炭火盆内加了几块炭,这才带上门出去。
朱由检面色很冷,一直阴沉着脸,直到王承恩出去,方才冷声道:“嫣儿是来看朕的笑话吗?”
“皇上,今儿是除夕,我们不说这些丧气的话,”张嫣扶着朱由检,让他坐回龙椅,自己也在朱由检的对面坐了,“皇上你听,宫外的鞭炮声,便是百姓们在欢庆除夕,辞旧迎新!”
“这些百姓……”朱由检怒道:“国家至此,他们却还想着醉生梦死……”
“皇上,他们只是百姓,只想着过上好日子,”张嫣朱唇翕动,眉眼含笑,活脱脱就是一朵绽开的红莲,“皇上,宵小之徒,垂涎大明江山之事,难道还少吗?最后天下还不是大明的?没准过了今日,前方便有胜利的讯息传来……”
“嫣儿这是宽朕的心,”朱由检长叹一口气,悠悠地道:“自从流寇兴起,天下便没有传来多少喜讯!”
“或许这就是帝王生活的常态吧!”张嫣想安慰朱由检几句,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慌忙起身,来到后墙窗边,向外一看,落眼处全是粉红的高墙,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朱由检随着起身,来到张嫣身后,双手从后向前拦住她的细腰,悠悠地道:“也许这就是帝王的生活,嫣儿说得对,今儿是除夕,咱们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像嫣儿,今晚穿着这大红喜庆的短袄,朕看着也会舒心些!”
张嫣想要推开朱由检,却又于心不忍,闷坐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精气神……她暗自叹息一声,小手似有若无地搭在朱由检的的大手上,“是呀,皇上说得对,过了今儿,一切难题明日再说,皇上,要不要传膳,让皇后她们过来……”
“不用她们,朕今晚想要静一静,”朱由检在张嫣的小手上摩挲着,“今儿就咱们俩,嫣儿,去传膳!”
张嫣愣了一会,知道朱由检的心思,她无法拒绝,只得从朱由检的怀中脱开身,快步走向门口,知道王承恩一定在门外候着,遂对着门外道:“王公公,快去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