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件事,李轻尘一下子就抱住了老辛的大腿,惨兮兮地道:“老辛,我怕。”
“别说你怕,我看着姓韦的都怕。”猴子咬了一口汁水甘甜的水蜜桃,然后道,“但是啊,咱们幽州镇武司,除了武督大人以外,就只有他,最有资格帮你疏通经脉,打熬筋骨了,他有师门的秘方,咱不服不行。”
老辛一只手搂着李轻尘的小脑袋,弯下腰,和颜悦色地问道:“怕什么?”
李轻尘眼神之中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小声嘟囔道:“我怕有一天,大家都不在了。”
这一次,就连向来最会插科打诨的猴子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因为哪怕是他,也说不出他们绝不会死这种话来,事实上,六年的时间过去,这个孩子已经送走不少人了,骗他,是没意义的。
老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认真地想了想后,便打气道:“那尘小子就快些成长起来,有朝一日,当你比所有人都强的时候,咱们这些人,也就可以安心地养老了。”
李轻尘露出为难的表情,显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我,我怕自己做不到,猴子老爹说,他是打遍一州无敌
手,感觉没意思才来的咱们幽州哩,我今年才六岁,得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那么厉害呀。”
老辛抬起头,瞥了身旁的猴子一眼,后者只能脸色涨红地把头挪向了另外一边,根本不好意思说话。
“没事的,老爹们都很厉害,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尘小子不用担心。”
让李轻尘学武,那是为了能让他长大后有一个自保的能力,因为老辛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人,总有一天会死,没人能保护这个孩子一辈子,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可他又不希望这孩子这么小便背负那么沉重的担子,这种纠结和犹豫,或许正是这个男人的温柔之处吧。
臊得慌的猴子在一旁不停的催促道:“快走吧,该吃饭了。”
武人每天消耗巨大,一日三餐是免不掉的,很多武人到了夜里,都还要加食,现在正是幽州司的晚膳时间,只要在司里待着的人,基本都会出现。
李轻尘蹦跳地跟着老辛和猴子一起往吃饭的地方走,这也是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不需要再辛苦地练武站桩,也不需要让韦陀老爹帮着打熬筋骨,忍受那种折磨,所以他很喜欢吃东西,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是他能够逃避这一切的时候。
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两边都已经坐满了人,最里面正中央那座属于武督大人的位置哪怕从来就没人出现过,但也没人想过要动它,甚至每天都有专人擦拭,省得落了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基本都是肉,少有蔬果。
刚煮好的大块羊肉,撒了盐,一摞一摞的白馍,熬的浓香羊肉汤,里面加的羊杂碎,这就是他们最常吃的食物。
老辛和猴子往里走,因为他们两人的资格很老,累积的功劳也高,所以可以坐在里面,李轻尘自然只能坐在最末尾,却也不怯,毕竟两边的人都是养育他长大的,哪怕没老辛那么亲近,却也跟寻常的亲人一样。
“尘小子,刚从演武场回来?”
说话的这位是兔爷,因为天生三瓣嘴,说话漏风,被人如此称呼,却也欣然接受,平时不喜欢说话,也就看到李轻尘,才会热情地问上两句,前些年李轻尘还经常尿床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在帮着操持。
李轻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正要伸手去抓桌上的白馍,掰碎了丢在羊杂汤里,冷不丁却被人打了一下手背,赶紧又缩了回去。
“还不去洗洗手,教给你的规矩呢?”
李轻尘转过头,旁边这个喜欢戴高冠的,姓崔,他三岁那年来的,听老辛说,年轻的时候本来是个读书人,结果呢,家里出了事,打官司不成,反挨了一顿毒打,没办法,学武报仇呗,事后不知怎么,流落到了他们幽州司,和大家都合不太来,甚至就连李轻尘也讨厌他,因为平日里练武就够累了,打熬筋骨那更是想起来都怕,可最无聊的,还得属姓崔的硬逼着教他识文断字,看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