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部队停了大约十五分钟,仍然按照原来的次序向目的地搜索前进。晚上十点钟到了大闸,在此必须渡河。粟裕先把河西岸的去路加强了警戒与封锁,然后利用仅有的两只小船在两小时半以内将队伍统统渡过了河。这时已是二十一日凌晨两点钟。离官徒门还有十七、八里路。
队伍到齐后急速的离开河岸向西赶路,可是还要渡过一条河,又不知渡船是否被敌人封锁了。如果不渡河,则须再多绕十里路,并且须从靠近敌人据点头道桥两三里路的地方通过,假如被其发现,用电话通告了各处,那就不好办了。决心要快,还是绕十里路好,即使被头道桥敌人发觉也不要紧,走快点,冲猛些就是了。于是开始快步,又断断续续地跑步,只听得紧促的呼吸声与跑步声,粟裕心里禁不住想着“地球转慢一点吧,不要过早天亮才好。”足足跑了二十里,虽是地上铺满了严寒的霜雪,天又刮着寒风,可是大家却跑出了一身汗来。到头道桥附近,用悄无声息的步伐安全地偷过,才觉得汗湿的衣服冰人。这样又费了半小时,才避免了敌人的发觉,折向正北急进,凌晨四点左右,部队赶到了王石桥。
王石桥距官徒门只有三里,这时粟裕放下心来,——敌人还没有发觉这支长途奔袭的部队,突袭的目的已经达到。
主力沿着堤埂的倾斜面前进,离敌人的据点有半里时停止下来,战士们蹲下来,肃静得连呼吸也小下来。
突击队的干部带了几个尖兵摸上前去侦察,发现只有两个敌人的哨兵,穿着大衣,戴着风帽。这里的三层铁丝网不高,从这边摸过去,敌人看不清我们,好打!好打!……
突击队进行最后侦察时,大家都肃静地贴着地面向前爬进;二梯队紧紧跟进。接近到铁丝网近边的时候,距敌人不到三十米,正想拉开障碍时,警钟响了,对方恶狠狠的问“哪个?”紧接着突击队的手机枪、花机关、轻机关、驳壳枪一齐开火,简直听不出每一响声的段落来,就像爆竹店里失火一样,只有那猛烈的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才能清晰的分出个数来。子弹出枪口和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照耀得通亮,冲锋号吹得使人更加有劲。
不到一分钟就冲破了铁丝网,敌人两个哨兵被打倒躺在地上。离哨兵后面约十米的掩蔽部里的一排敌人,动作快的钻了出来,一到外面就中弹跌倒了,有的半个身子躺在洞里,半个身子躺在洞外,刚好塞住了洞口。动作慢的,就永远躺在掩蔽部里出不来了。
掩蔽部里和街口边的敌人还未完全解决,街上已丢了不少的枪。范连辉第二梯队勇猛的冲进街中,转向河边,顺利的夺到木桥。接着冲过河东,就到了伪军司令部的门口,又是爆竹店失火一样的一阵密集枪声,夹杂着手榴弹的猛烈爆炸声,战士们冲进了伪军司令部。
在西岸打响的同时,东岸的机关枪也响了,北进的一个连冲破了铁丝网,夹击着敌人的侧背,东边街口又是爆竹店失火一样响了一阵。
以后,枪声就渐渐稀疏下来。从开始攻击起到解决战斗,大约经过八分钟光景。
东方已经发白,街上只见到两种极端异样的情景:一种是横七竖八的敌尸和血肉模糊的呻吟着的敌人伤兵,满街杂乱的堆着军用品及用具;另一种情形,老百姓领着胜利的三营的官兵,肃清残敌,并送茶烧水,忙个不了。东边牵一串,西边押一群的俘虏,在南边街口的地坪里集合清查人数。由河西攻击的部队全无伤亡,攻击河东的部队伤卫生员、司号员各一名。
大家经过一晚的疲劳,脸色虽略显苍白,但是精力仍然很充沛,情绪更加高涨,愉快压倒了疲劳。都在兴高采烈的谈着:“这个伪军真是豆腐做的,真叫做豆腐军”,“可惜了,那个狗司令夏明才,在芜湖没有回来”,“铁丝网简直像蜘蛛网”,“哼,这样好的地形,四面都是水,只要有子弹,我们包守一个月”。
撤退的路上听到芜湖方向传来枪声。“噫,芜湖方向的枪响了,大概是敌人援兵吧?”一个战士问。“不要紧!***,这样的地形,请他来吃子弹!”值星排长这样的回答。
“嘀嘀嘀嘀,哒哒哒哒,哒嘀,哒嘀……”司号员发出防空号音,在干部们督促下,战士们都分散隐蔽。不一会儿,敌机“嗡嗡嗡嗡”地在头顶低空侦察,一圈二圈三圈,但什么都没发现,只好飞走了。
下午两点,粟裕和三营回到黄池、青山之间的亭头镇,老百姓得到消息,异常兴奋,放鞭炮欢迎,庆祝胜利,并送来了一担担的稀粥。
回到狸头桥,军部来的战地服务团带有相机,有人喊:“照相照相”,于是把战利品全搬出来,部分参战的指战员站在一起合影留念。
粟裕欣然提笔:“新四军,胆气豪,不畏艰苦与疲劳,七十里之遥,雪夜奔袭芜湖郊,伪军无处逃,伤毙满沟,活捉四十余,步枪四五十条,机枪三挺,驳壳十余条,还有大刀、日伪军旗、脚踏车、大衣与皮袍,军用品用箩挑,汉奸远逃,敌伪心愁,广大人民兴高,同声咒骂汉奸:罪不可饶!粟裕题于(民国)廿八年一月廿一日。”
消息传开,老百姓乐坏了,更有有好事者编了一首顺口溜:“四老板,是天神,一飞飞到官陡门,黑头鬼子呼呼睡,阎罗殿上已点名;四老板,是天神,一飞飞到官陡门,这边唱着凯歌去,那边急煞了小日本;四老板,是天神,一飞飞到官陡门,百姓心里暗自喜,都夸老四是神兵。”
驻守芜湖的日军指挥官无可奈何地说:“新四军是神,你打他时一个也没有,他打你时都出来了。”
至此,粟裕打击日伪的打法基本成熟。夜战、近战、白刃战、伏击战、袭击战,可以扬长避短,打得敌人措手不及。那时日本鬼子很厉害,枪、炮火力强,猛打猛攻,一旦发起进攻势不可当,再有就是他们善于利用地形地物包围作战。但他们怕夜战,拚刺刀时怕贴身肉搏,最怕新四军打埋伏。
在奇袭官徒门的战斗中,大官圩特务大队完成掩护任务出色,粟裕特地嘉奖队长朱昌鲁。到了二月,又将特务大队和刘一鸿的“苏皖边区抗日自卫大队”合编为二支队特务营,当涂县的地方部队上升为二支队正规军,刘一鸿为营长。
经过半年多的锤炼,粟裕率领的二支队成为一支使敌人胆颤心寒的劲旅,活动范围从小丹阳周围一带迅速发展到南京近郊地区,大有兵临城下之势。但三团副团长邱金声由于长期征战,积劳成疾。粟裕决定派人将他送到军部医院治疗,随后邱金声在警卫员的护送下前往军部医院所在地安徽泾县的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