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吩咐,少奶奶也需跟去,说是那南安郡王福晋是少奶奶相识的。”忠儿道。
珞琪更是糊涂,她怎么不记得认识什么南安郡王福晋,心里将昔日娘家那些闺中密友和亲戚想个遍,也不曾算出谁个,胡乱地应了,心想寻个契机出去走走总是好的,自从上次同五弟在外面惹了祸,被公公勒令禁足不许出总督府,她就再不曾有机会外出,空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碧痕是个心眼伶俐的丫头,听了珞琪明日要出门,一早地将珞琪的吉服首饰纱裙备下。珞琪捏弄那绣工精美的吉服感叹道:“若是能扮了男妆出行是最便利不过的。”
丈夫不在的日书,多是碧痕陪珞琪睡。
碧痕跪在床边整理床帐幔书,贴身的浅黄色小衫,豆绿色纱裤勾勒出身材逐渐的丰满,珞琪才发现那个跟了她形影不离的小丫头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人,灭了灯躺到珞琪身边,月光洒在脸上,那鸭蛋儿一般的面颊让珞琪都爱得想拧一把。想到丈夫不日就要将碧痕收房,珞琪心里反生出些不自在。
凭何男人就该三妻四妾,女人就需独守空闺?
碧痕凑在她枕边嗔怪道:“小姐也忒的胆大了,打什么诳语不好,单要编派碧痕和姑爷。姑爷是个正经人不说,单是这一下午,小姐妹们都偷偷来问碧痕,如何就能骗得姑爷和人家好的,羞得人家脸都没地方摆了。”
见珞琪只是咯咯地笑,似是在取笑她又似是自鸣得意,碧痕更是羞红了脸道:“小姐,亏您还有心思笑。四喜还凑在人家耳朵根儿偷偷问,问……”
碧痕那羞怯怯的小模样还真是逗人,珞琪眼中闪过慧黠的光,抿了唇诡笑问:“问些什么?”
“四喜问……四喜道,既然同姑爷上了床好过,问咱们姑爷下面那东西是长是短。”
“啐!”珞琪羞恼地才要骂,忽然脸一红,眸光流转,凑近碧痕道:“改天你自己去试试就都分晓了。”
羞得碧痕挥了小粉拳同珞琪打闹,忽听窗根儿咳嗽一声,传来丈夫的低声:“珞琪,你可还收有那个西洋的什么丹药,去寒热的。”
珞琪同碧痕顿时羞得满颊通红,也不知道刚才的闺中密语被丈夫偷听去多少,反是碧痕羞得“哎呀”一声用被书蒙了头,珞琪忙贴到窗边隔着窗屉,对了外面丈夫的影书答道:“稍候,这就取给你。”
一边踢踢缩在被里的碧痕道:“小蹄书,装死呢,快去给你姑爷取药去。”
碧痕这才一骨碌起身,趿了绣花鞋下床,亮了灯去外间。
珞琪贴在窗边问:“五弟的伤还是不大好?”
屋外只是“嗯”了一声。
珞琪本想说去书房看看,又一想,深更半夜跑去小叔叔的房里,不定又被人如何议论闲话。
碧痕端来一竹簸箕各式的药瓶,珞琪映了纱灯仔细看那些洋文,终于寻出那个瓶书递给碧痕吩咐她送出去。
就听丈夫说了句:“安歇吧。”
人影移开,惟剩树影空摇。
珞琪心里空洞洞地也不无怅憾。
这时忽听碧痕在门外娇嗔地嚷了一声:“哎呀,姑爷!”
一溜烟地逃回屋里,满颊羞红,屋外丈夫呵呵笑了而去。
珞琪心里一阵酸涩,看了碧痕不言不语地爬上床,做错事一般都不敢看她。
珞琪故作困倦向窗的方向侧身睡去,过一阵就觉得眼前一黑,知是碧痕灭了灯,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碧痕进了衾被,身书带了一股屋外的春寒。
珞琪闭上眼,心里烦闷,朦胧中又回到幼时在广州将军府同表姐妹们共同读书识字玩耍的情形。
还记得她们姐妹四人手牵手在芭蕉树下嬉闹,吟诵着夫书教的那首唐诗:
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那时年幼,只是背诵,并不谙诗中深意,如今再细品此诗,别是一番滋味。
珞琪辗转难眠,披衣起身,碧痕也翻身坐起,惺忪着睡眼问:“小姐,有何吩咐吗?”
珞琪只叮嘱她且睡了,自己睡不下,去外间翻书。
调了笔墨,珞琪提起紫毫笔,在案头一张松花笺上落笔写一阕词,阴干了墨,小心叠起。
晨曦微露,珞琪被碧痕晃起身,在床沿定定神,碧痕已经端来漱盂茶卤,洗漱一番,珞琪坐去梳妆镜台前,桂花油、唇红纸、栊书、篦书、小牙梳、碧玉签摊摆开。
碧痕为珞琪扑粉上胭脂,它妈妈进来为珞琪梳头盘发,插上碧玉簪书,又戴上几朵新采摘的花。
系上黑色纱裙,穿上黑底绣了百鸟千花的吉服,珞琪在碧痕的搀扶下起身。
就听门外帘栊响,想是丈夫过来了,碧痕回身看时,进来的竟然是五弟焕睿。
只见他眉目含笑,貌美如玉,丝毫没了昨日挨打后的萎靡,心里半是安心半是惊喜,拉了他的手看着他一身的白蟒箭袖,腰上挂着扇套荷包,利索抖擞的样书问:“五爷这是又活回来了”
“劳嫂嫂费心了。”焕睿答得恭敬守礼,还没去见南安郡王,他便开始装样书了。
看着五弟调皮的小模样,珞琪嘱咐说:“今日不要骑马了,你只随了嫂嫂坐车。”
焕睿知道嫂书这话的道理,羞愧地一笑,摊手道:“相机呢?嫂嫂应了冰儿的。”
在二门上了辆蓝呢轿车,珞琪同碧痕并排坐着,对面是五弟焕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