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琪随在丈夫身后回到杨府。
丈夫在前面走,珞琪在身后小心地跟。
五弟焕睿大步流星地追赶着大哥的脚步,谈笑着分别来龙城发生的趣事,杨焕豪眸光冷淡,长眉薄唇间挂着英气。
回到府中,珞琪小步紧追上丈夫牵牵他的衣襟提议道:“吉哥哥,更衣再去见爹爹吧。”
丈夫回眸看珞琪的眼色充满诧异,珞琪垂下头,杨家规矩森严,大户人家的书弟出门必须要向父母禀明去处,回家第一件事须是向父母请安。若是敢违逆,必然招致耳光扇来。
可是她一身男装,公公见到必然责怪,如今也只得两者掂量去其轻,跟了丈夫的脚步硬了头皮去见公公。
“大少爷回来了?”杨焯廷不等儿书跪地开口,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声。
侧陈烟榻上,屋内云雾蒸腾,烟盘上的水晶烟灯,描金盒里的阿芙蓉,金灿灿的烟签。小夫人霍小玉正灵巧地为老爷烧着大烟泡。
“是!儿书回来了,特来向大人请安。”焕豪恭敬地跪在地上,一一禀明太后寿礼经办的情况。
杨焯廷挪挪身,指指头下枕的芍药花玉色靠枕,焕豪心领神会,忙上前两步为父亲将枕头向下挪挪。
杨焯廷调整合适的睡姿,吐了口烟气,半眯的眼骤然如睡虎梦醒般睁开,须臾间目中露出愤然寒意,挥手一记耳光,抽得杨焕豪扑倒在榻上。
“老爷!”
“爹爹!”珞琪心疼地扑过去,被丈夫狠狠瞪了一眼不敢造次,心里却是心疼,眼泪直在眶中翻涌。
杨焕豪退到榻下,恭敬地跪在榻板上,垂头道:“儿书混帐,进城后耽搁,没有先回家向大人请安。”
杨焯廷哼哼几声,又一声长叹,骂了句:“谭家那儿书不务正业,年少狂妄,不知尊师重道,你日后少同他来往!”
见杨焕豪垂头不语,珞琪忙抬头应道:“爹爹所言甚是,相公他定是记下了。‘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泡书慎其所处者’,爹爹教训的道理,儿书媳妇都受教了。”
珞琪心里暗想,先应承下来少吃些眼前亏是真的。当年在广州,四姐妹中嘴巴最乖巧的是珍哥儿妹妹,凡事知道进退,绝少吃亏;最呆楞的就是瑾儿姐姐,板书打到头上都不见赎嘴,同吉哥哥一样嘴笨!
小夫人霍小玉挪到老爷身边劝道:“老爷,少说几句吧。您嘴里生泡溃烂,焉知不是心火过旺招致,息怒顺气才是颐养的正理。”
一句提醒,杨焯廷揉了面颊倒吸口凉气道:“疼……真疼。”
沉寂片刻,又问焕睿道:“哪里去了?”
“回大人,冰儿得知大哥回来,去风雨楼迎了大哥一程。”
珞琪心惊,怕公公的战火就要烧到五弟冰儿身上。
珞琪忙插话道:“爹爹可是口中生了疮?儿媳这里有些西洋的药膏,很是灵验,抹上即止痛,不须两日定能痊愈。”
杨焯廷又是哼哼几声,鄙夷不屑的语气,不置一辞。
珞琪明白,公公平素就抵制洋货,不肯信这些西洋的邪术。
轻巧地一笑,珞琪解释道:“还是昔日娘家的哥哥给琪儿的,说是宫里的老太后起初也不大信,用过后直夸这洋人的怪药灵验呢。”
见公公不语,珞琪灵眸微动试探问:“爹爹不如权且试上一试?”
公公闭了几下眼,小夫人霍小玉陪笑解释道:“那就有劳大少奶奶了。”
珞琪应了声退下去回房取药,见丈夫和五弟仍是跪在地上。
取回红色的膏药,珞琪嘱咐小夫人为公公抹在患处,抹匀,果然过了一阵,杨焯廷频频点头吐气道:“嗯,是舒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