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神情陡然阴沉。
白亘疯了!
树界殿堂的黑暗石板如果破碎,后果不堪设想!
白发道士拔出仙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磅礴杀念,四散撞开——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挡!
而在这时,炽日中的陆圣忽然动了。
宁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眼帘——
掌心那枚时之卷珠石不见了。
树界上空,炸散的杀念落点之处,倏忽出现了万道云纹黑袍,又倏忽消失。
在“时停”的刹那。
周游和宁奕,所能感受到的,就是整座树界,沉重地震颤了一下。
山主重新回到悬空岛上,大袍落定。
这座树界……依旧完好无损。
光明殿堂内的石板,仍然镇压着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线。
只是掌心捏握“时之卷”的陆圣山主,此刻神情稍显憔悴疲倦。
“让他逃了。”
山主有些遗憾地开口,道:“只差一卷……就可以圆满了。”
时停领域,无法完全凝滞同境者的行动。
陆圣必须要一刻不停的收集穹顶破碎坠砸的杀念。
而掷出杀念,陷入疯癫中的白帝,仍然保持着最后底线的清醒。
他并没有在时停领域中,与陆圣真正亡命搏杀。
白帝的确想将树界炸碎,可如果还有活路,也不至于放弃眼前的生机,拉着整个黄金城来一同陪葬。
陆圣眼中虽有遗憾,却没有太多意外。
宁奕注意到,刚刚在危急关头,山主从自己手掌拿起时之卷,便直接开始了使用……其间没有一丝堵塞,障碍,无比顺畅。
就连天书的炼化,都省去了!
这就是完美适配者的力量么?
“不必惊讶。很久之前,我便动用过‘时之卷’……在阿宁还没有离去的时候。”陆圣看到了宁奕眼中的深深震撼,柔声解释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的缘故。”
他又望向神情惘然的白发道士,笑道:“你方才踏入树界殿堂,石板尽头的影像,便是我留下的。”
周游恍然大悟。
自己第一次踏入了错乱的时空……看到了有心人留下的历史真相。
那位有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山主。
这一切,都是许久之前,陆圣动用时之卷力量,所留下的“神迹”。
这位完美执掌时之卷的适配者,曾经遨游时间长河……如此说来,山主理应看到了这条长河从始到终的一切秘密。
怪不得在很久之前。
他便可以喊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早已看到了这一刻。
镇压在黑暗深渊之上,俯瞰过去未来,这是何等雄姿?
一旁的黑槿,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她忽然觉得,陆圣这样的人物,出生在这个时代,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如果天地法则允许不朽的出现,那么他早就成为了所谓的神灵。
所有的赞美,用在山主身上,都显得黯淡,失去了色彩。
“现在……琐事处理完了。”
陆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这一战打完,想必再借白帝一个胆子,这头大鹏鸟也不敢再踏入树界……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树界的战争,落幕了。
宁奕凝视着树界下方,仍然不断坠落的龙皇尸体。
今日这一战……比小无量山的神战,要激烈太多,惊心动魄太多。
两位妖族皇帝,在宁奕的理解中,其实已是“比肩神灵”的伟岸存在。
白帝,龙皇,在与大隋天下的对抗中,丝毫不落下风。
而偏偏,他们遇到了陆圣。
如果不是在今日,如果不是在树界,如果不是遇到纯阳金身大成的山主……执掌时之卷的龙皇,再不济再不敌,也不至于陨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正如白亘所说的,命运是一个很嘲讽的事情……生死道果境中,最畏惧死亡的人,最不该死亡的人,偏偏死得最早。
……
……
四人重新回到树界殿堂。
大殿深处的黑暗石板,经历了先前战斗的震荡,已经绽裂出一道道裂缝。
狭长石匣死死镇压深渊,可插入之处,已然凝成一道漆黑涡旋,丝丝缕缕的阴气,从中渗出,缭绕在大殿之中。
被阴风刮中,宁奕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阴风好似能吹入骨髓神海中一般,令人遍体生寒。
内心的欲念,止不住地翻涌——
有声音在心池内响起,要他拔剑,要他破坏这面黑暗石板。
这些欲念来不及升腾,刹那之间,便被执剑者的光明剑意所清灭!
宁奕神情紧绷,如临大敌,望向周游。
周游先生对他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欲念之音。
影子蛊惑人心,靠的便是这股力量,道心不稳,不够坚毅之人,一旦被蛊惑,听从了欲念指引,从此便会堕入黑暗。
然而让宁奕意外的是,黑槿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声音在心中作祟,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她很纯粹。”
陆圣再次看破了宁奕的心思,目光转向黑槿,意味深长道:“某种意义上,饕餮就是影子所追寻的完美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