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焰轻轻嗯了一声,她合上卷宗,交给小昭,道:“不会忘的,你可以先休息……无须在外面守夜。”
小昭笑着接过卷宗,没有说话……她本就只是西境最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跟着小姐在小雨巷安居的日子,是唯一安定,唯一被她不断记起的时光,在小雨巷那一次异变之后,她就被西境彻底的“放逐”。
此后,她经受了棋子所应该经受的一切……被当做货物一样交易,换了好几个主人,或是蹂躏,或是欺辱。
生活在黑暗之中,直到被那一缕光照亮。
那缕光,就是徐清焰。
门重新被合上,小昭双手搂着卷宗,后背轻轻靠在石壁上,努力深吸着气,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她珍惜现在的每一天,珍惜崭新的生活。
也珍惜这个唯一对自己好的“小主”。
门内的烛火并没有熄灭。
徐清焰坐回桌案,桌案两旁堆满了古籍,这是宁奕在临行之前留给自己的……原本在剑行侯府的那些古书。
这三年来,她一本一本去看,看了好些,大部分都是一些符?阵法之道,怪不得裴姑娘的阵法造诣如此之高,只可惜术业有专攻,她在这一方面的资质并不算多高,只能勉强提起兴趣,慢慢咀嚼着去看。
这好像是宁奕“唯一”留给自己的外物了……
徐清焰笑了笑。
这些古籍是外物。
睹物思人,她翻书的时候,会想到宁奕还在剑行侯府的那些日子……只不过,宁奕还给她留了一个“贴身之物”。
徐清焰轻轻舒展双臂,推开桌案上的左右两摞书。
空出了一片清净的桌面。
她摘下自己脖前的红绳,那片白色的骨笛叶子,在空中轻轻摇曳,舒展。
松开手后,骨笛叶子便悬浮在空中。
徐清焰双手托腮,凝视着那片叶子,轻声喃喃道:“好几日没有找你说话了……委实是这几日太忙。”
“前几天,去了一趟暗部,目睹了他们杀人的全过程……我应该不会去看第二次。”徐清焰语气轻柔,但斩钉截铁道:“哥哥以前对我说,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作用,我只是粗浅知道这个道理,现在我亲自去看了……他说的对,这世上的确有着许多我无法想象的人,做着我无法认同的事情。但如果说‘暗部’这种东西必须存在,那我希望它能永远存在于黑暗里,永远也不要见光。”
顿了顿。
徐清焰的语气变得柔和。
“今儿我回了东厢,找来了执法司的暗部卷宗。”
“明天应该会回到珞珈山,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努力修行。”女孩看着那片骨笛叶子,她轻轻道:“扶摇先生对我说,神性有诸多妙用……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修行地厉害一些,或许我就可以到那个地方去找你了……”
徐清焰笑了笑。
她鼻尖一酸,沙哑道:“宁奕,有些想你了。”
那片骨笛叶子舒展摇曳,像是在回应她的声音。
这两年多,除了试着去看清这世界的“黑白”,跟随珞珈山扶摇修行……她一直在坚持一件事情。
一个微不足道,但是早已成为习惯的事情。
把自己的神性,送到那片骨笛叶子里。
白骨平原像是一座桥。
她在桥这端。
他在桥那端。
红山上就是这样……神性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心有灵犀”,即便隔着千里万里,依然可以流通。
这一缕又一缕的神性,真的被她送走,不知去了哪里。
……
……
桥的那一端。
是冰天雪地。
寒风彻骨。
冰川上凝聚着两个干枯的石雕,对坐而立,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霜雪在石雕表面覆盖,蔓延,坚冰被刺骨的冷风吹得自内而外的裂开。
然而两具石雕,其中的某一具,似乎发生了异样的变化。
轻微的“咔嚓”一声。
有一片冰屑从雕塑的肩头掉落。
年轻男人的眼皮轻轻在霜雪层下跳动,他保持着这个姿态,由生入死……这是来路。
一卷泛黄的古页,不知在这里翻滚了多久,飘飞了多远,似乎坠入过深海,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浮上了冰原,被寒风吹掉冻结的碎渣,然后轻轻向前掠行,飞起又落下。
最后搭在了少年的肩头。
咔嚓咔嚓绵密的碎裂声音,在冰原上响起。
就像是那位白发谋士所说的……死亡,才是新的开始。
万里之外,烛火柔光,女子轻声喃喃。
冰川雪原,有人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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