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大礼堂,小柯感觉气氛明显跟上次不一样。.昨天热闹非凡的大礼堂变得安静有序,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笔挺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不再是熙熙攘攘地挤作一团。昨天还空着的主席台也布置一新,中央的位置安置了一个演讲台,台子的正上方拉着一条大红色的条幅——望每个人平安到达乐土。小柯瞅着鲜红色的条幅,心里忽然有些伤感: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能够到达乐土呢……小柯刚有点走神,跟在后边的沈峰就推了推他,他扭头瞟了沈峰一眼,这家伙一脸肃静,大概也在想什么。
李斌带着十个人来到指定区域,安排好每个人的位置,走到队伍头笔直地立正。小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伟岸的身影,心里多了些许安全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大男孩可以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小柯扭过头看了看沈峰,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周围静到令人泛冷的氛围使得他根本就开不了口。
“小柯。”沈峰在后边轻轻推了下小柯。小柯转回身,沈峰捉住他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他的手心,又把他的身体转回前边。小柯松开手掌,是一小块黑巧克力。
“是李子磊给你的,他说你最讨厌这样的环境,吃块黑巧克力安安神。”沈峰附在小柯耳边轻声说。
小柯扭回头,感激地望向李子磊,这家伙嘴里也含着一块,见小柯投来感激的目光,一个劲地对小柯眨眼睛,模样滑稽不已。
谢谢你,李子磊。小柯心里默声说道。他重新站好,剥去外包装,把小块黑巧克力放入口中,丝滑醇香的味道立即在唇舌齿缝间弥漫开来,直入心扉。熟悉的感觉使得小柯的心稍微得到一些安慰,马上就要开始逃亡了,在生死未卜的旅程来临之前吃上一块最爱吃的黑巧克力,是不是很开心呢?或者又说是苦中作乐?
小柯将最后一丁点巧克力吃下去的时候,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一个白苍苍的老头迈着矫健的步伐,稳步走上了主席台。岁月已经在老人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眼角上,脸庞上早已布满鱼尾纹,这些大沟小壑无不显示着这位老人所经历的沧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人的仪表却整理得非常整洁,使人不自觉间就生出尊崇之心,尤其是那双铜铃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更是给人以不可冒犯的威严。
“各位幸存者,先,我向你们致以深深的歉意!”谁也没有想到,老人竟对台下数以万计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一时间,整个会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作为这个基地的实际管理者,我必须承认自己很不称职。我们的预警机制虽然勉强做出了预警,我们的防卫机制也做出了反击,但还是没能争取到足够长的逃生时间,以至很多人都葬身于这次偷袭之中……”老人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忽然说不下去。他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待情绪稳定下来,这才重新开口:“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口在这场偷袭中丧生……”
老人的眼角溢出泪水,他扫视下面一圈,台下很多人也在默默流泪。他们都明白,与自己失去联系的亲人们,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在一片低沉的哭泣声里面,小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现在在那里?他们好么?会不会……小柯不敢想。他扭过头,沈峰和李子磊眼睛里面也都满含着泪水。小柯赶快扭回头,怕自己会哭出来,他紧紧地咬着牙,一个劲地提醒自己:父亲说过,男子汉一定要忍住泪水。可是,越憋着,这泪水怎么越多呢?
“我可爱的同胞们!”主席台上沉默多时的老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们应该悲伤,但是,我们必须坚强!我的家庭也在这场灾难中受到重创。现在,只有我和我的孙子还活在世上。”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止落泪。大家的目光同时投向这位可敬的老人。
小柯擦干眼泪,抬头望向主席台。老人完全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绽放着坚毅的表情,没有一丝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