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姐与师太还能安守这份寂静,顺带也可以打坐疗伤,而文定充满着对这座山中之城的好奇,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余人中,杨括自昨日失常之后,到今日也是闷声不语。最自得的要算是陆仲简了,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将这禁锢他的牢笼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早上一起来,又是前前后后的拾捣又是满院子的洒水。
等一切忙完了后,他老人家还不知从哪翻出一张躺椅来,安放在院中,悠闲自得的闭目养神,看的文定是莫名其妙的。
至于重伤在身的紫鹃,听静思师太说紫鹃的伤势虽看起来吓人,好在都是外伤,用过峨嵋派与燕小姐随身携带的疗伤圣药后,已得到了控制,此时正躺在床榻上歇息。
百无聊赖的文定只得站在院中,打量头顶这片自由的领域。与昨日见到的一样,除了那口通向山外的大洞外,其余的皆是坚硬的山体,此刻正是正午时分,穿过洞口传进来的阳光十分耀眼,整座城市也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天下间的万物真可谓是无奇不有,如此空旷的岩洞,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文定猜想着许是很久之前身形巨大的山神废弃的地府,又许是众天神佛中的一位一时贪玩所建造的人间洞府,不知何时被如今这些居民所发现,在没有战火、没有入侵者的许多代后,建造成如此规模的城市。
陆老伯说的不错,这里是人间乐土,一座不必顾虑邪恶威胁的城市。
“哟,各位好是悠闲呀!”深锁的大门陡然打开,由门外走进数人,除了那位巴公子外,还有一位让文定意想不到的熟人──赤穴村的长老曋磬竹,方才那句话便正是打曋长老嘴里说出来的。
曋磬竹面有愧色的说道:“那夜分手之后,曋某心中便一直坎坷不安,惟恐诸位遭遇不测,这下好了,看到诸位安然无恙,曋某的心中也能稍稍安稳了。”
对于身系数百条人命的曋长老,文定一路上也是非常担忧,惊讶的问道:“曋长老,您不是说有秘密的藏身之处吗?怎么也不慎来到此地了,贵村那数百村民呢!该不会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故不成?”
陆仲简睁开紧闭的双目,冷冷的望了一眼,说道:“这还用的着文定你操心吗?没瞧见曋长老如今是红光满面的吗?”
文定的善良倒让曋长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缓缓道:“劳烦尊驾惦记,他们此刻都是平安无事。”
杨括与静忆、静思二位师太听见动静,也打房里出来,曋长环顾了院子内的男女老少,道:“到了此刻,曋某也就不再瞒着诸位了,曋某当夜所言及的避难之所便是这山中之城,诸位或许还不知道这座城的名称,便是唤作赤穴城。”
赤穴村?赤穴城?纵是对这些世俗之事向来不上心的二位师太,此刻也能猜到他们彼此间的干系。
巴公子淡淡的对曋磬竹说道:“曋长老,安置村民的诸多琐事,还需要你一力主持,这里的事还是由我来向这些远方来的客人们解释吧!”
磬竹作势要恭敬的鞠躬行礼,巴公子却先一步止住他,道:“村民们还在等着呢!曋长老快些去吧!”
曋磬竹仅仅用眼神向文定他们问候了一下,便退出了这座独院。
先前的疑问还未消除,新的疑问又不停的涌现,自从进了这赤穴城后,文定等真可谓是一头雾水,或许还不止于此,自从他们踏入赤穴村那一刻起,便是踏入了大大小小的谜团。纵使是对琐事漠不关心的燕小姐,此时也不能再说是对此没有丁点的好奇了。
巴公子友善的笑道:“诸位夜里可曾歇息的安稳,昨日因为要安置赤穴村村民,对各位多有怠慢,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一直为众人出面交涉的杨括缄口不言,陆大爹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文定只好替众人回道:“哪里,哪里,劳烦公子挂念,昨夜安稳的一觉为我等解去了浑身的困乏,这都有赖于巴公子的关心。”
“呵呵。”巴公子爽朗的笑了起来,道:“兄台见笑了,先前在下对诸位的来历有所疑虑,是以对诸位多有失礼之处。今晨在下由曋长老那听闻了诸位的种种,以及从大庙神洞而来的前因后果,思及自己的怀疑与防备,实在是心生愧疚,由方才一刻起门前的侍卫已被撤下。诸位可以在本城四处游逛,请毋须顾虑,且将本城当作各位的故乡便是。”
文定早已盼望着走出这扇院门,到这山中之城游历一番,得到巴公子的允诺,更是大喜过望,脸上都不自禁的流露出喜笑颜开之色,道:“巴公子能如此大度,实在是让我等钦佩,在下对贵城的一切甚是好奇,正想着要到四处转转呢!”
“哼,文定你可别想的太过天真了,不过是将笼子做大了点罢了,终究还不是逃不过他巴公子的掌握之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陆仲简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对此那位巴公子到是不十分介意,反而是略带点揶揄的口气道:“陆老翁对我们这赤穴城倒是瞭如指掌,连如何通往山外之路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陆仲简气恼的背过头去,对他来个不与理会。
巴公子与陆大爹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对他的脾气也有了较深的瞭解,也不去计较他老人家僵硬的态度,反而是对文质彬彬的柳文定有了相当的好感,道:“在下正好是清闲的很,这位仁兄若是想四处走走,在下倒是可以为仁兄做会向导,不知仁兄介意否?”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兄台身负一城重任,在下怕太过麻烦兄台。”
巴公子笑道:“无妨,无妨,巴某之上尚有家父,这城中的大事小事还得他老人家拿主意,细说起来在下也不过是闲人一个罢了,说是与仁兄做回向导,其实不过是求一伴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文定回望余人,突又想起自己单独一人前去,又将杨管事他们置于何地,赶忙问道:“杨兄与陆老伯,愿意一同前往吗?”
巴公子也盛情相遨:“诸位也一同去看看,我们这别有洞天的山中之城吧!相信诸位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陆仲简毫不客气的道:“看什么看,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半辈子的时间还怕看不够吗?”
巴公子笑道:“一月不见,陆老翁依旧是如此,动辄就喜欢与我等后辈说笑。”
“是极,是极,陆老伯一贯便是这般,杨兄呢,一同前去如何?”虽然被巴公子禁锢了一夜,可怎么说也是自己等人闯入了别人的禁地在先,更何况若不是他们,赤穴村又怎会遭受灭顶之灾,对于他们文定是有愧于心的,是以赶忙圆场。
“不了,人年纪大了,腿脚也大不如以前了,昨夜的一觉还没恢复元气,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
杨括与陆大爹尚且如此,余人就更不用说了,文定惟有自行随着巴公子走出了院门。
这赤穴城与赤穴村比较起来,可有着显着的不同,许是与各自附近的取材不同,赤穴村选用的大多是绿竹,而赤穴城因为在大山之中,选用的材料也大多是坚硬的石头,一座座由石头搭建而成的屋舍,虽看起来没有那份清闲雅致,却也是坚固耐用。
一路上路过酒铺、铁匠铺、制衣店,不论是正在为顾客推荐货品的店主,还是精心挑选货品的顾客都会放下手中的活,一齐向巴公子施礼,路上的行人更是自觉的侧身两旁,让出道路。
对此巴公子总是浅笑着点头回应,文定也顺带着沾了不少的光,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走过了几条街道,终于是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
眼前是一条潺潺的溪水,溪水之上是一座小型的拱桥,拱桥的那头有一座简易的凉亭,巴公子命令随行的兵士留在桥的这边,自己则带着文定越过拱桥步入凉亭之中。
在只有自己与文定的时候,巴公子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一节,先是深深吐了口浊气,接着又用手捏了捏自己那僵硬的下巴,与片刻前那祥和中略带几分威严的架势,完全如两人似的。
“让柳兄见笑了,这都是我那父亲对在下的严令,在城民的面前必须得摆出一副慑人的姿态,不然等到我当政之后,恐不能服众。”
文定笑道:“为人者,最无可避免的便是自己的出身,巴公子身系这一方乐土来日统领之人,重任在身,自然巴公子的言谈举止也要比常人来得拘谨许多。”
巴公子对此是苦恼不已,露出涩涩的一笑,转而望向亭外的涓涓细流。
这赤穴城若说有何处让文定觉得不自在,便是这城里建筑的格局,不论是民居还是商铺,都如同一个个堡垒似的,四处都可以见到刀剑弓弩的影子,行走在赤穴城的街道上,让人很自觉的感到一股肃杀之气。
走了许久,惟有此处透露出一股安宁祥和之气,或许这也是巴公子带着文定来此处的缘故吧!在小桥、溪水之畔,城市的桎梏也就减弱了许多。难怪一到此处,巴公子就像是换个人般。
小溪的这边生长了一排排高达几十丈的松树,以及低矮的灌丛,文定不由的问道:“这些树想必有许多年了吧!”
“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这阳光不足的山腹之内,其他树木都不能正常的成长,倒是这些个松树也无须人打理,自己便能茁壮的长大起来。”
“说起来,这山洞之内还能见到潺潺的溪水,确是十分的希奇。”
巴公子“呵呵”一笑道:“柳兄是在说这些溪水呀!这与柳兄在山外见到的溪水不同,它乃是地下水流淌而成,不信柳兄可以亲自试试,包准是冰凉无比。”
文定果然依言掬起一捧水饮下,果真是冰彻刺骨,沁人心肺,凉的文定直皱起眉头。
巴公子乐得捧腹而笑,揶揄道:“巴某所言不虚吧!柳兄感觉如何呀?”
“冰凉之中又有一丝甘甜,如此盛夏能饮到此水倒也是一件美事,贵城真可谓是得天独厚呀!”对于这种不受外界干扰的生活,文定羡慕极了。
巴公子却是无奈的笑了笑,道:“岂能事事遂愿,柳兄想必也见到头顶的一处阳光了吧!正是因为缺少阳光,本城每年的粮食收成并不足于养活全城的百姓,虽然有一泽大湖以及丰富的渔产,可百姓们总不能一年四季以鱼为食吧!”
鲜鱼虽然味美,可即便是世代的渔民之家,也不会以此代为口粮,文定问道:“那贵城又是如何解决此难题的呢?”
“这答案柳兄业已亲眼见过的,就是赤穴村的存在,那片平整的土地的确是白虎大神对我城百姓的恩赐,那边丰富的物产加上城里本身各类作物的收成,应付百姓的日常生活倒也是绰绰有余。”
原来赤穴村还背负着如此重大的责任,常年要为这山中之城输送赖以生存的粮食,如今秋收在即,赤穴村却因为自己等几名不相干的闲人,一把火烧的灰飞烟灭,私心之下对他们的愧疚又加深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