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喊杀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滩涂上的羯汉联军们愈发慌乱起来,江边的浅水区里水花四溅,有的人刚刚爬上栈桥,手还没抓稳就被身边的同伴给硬生生拽入水中,大家你争我夺,更有人竟相互扭打,结果无一人能爬上船。
而船上的水手也cāo出巨斧劈砍栈桥,在这个时候,人人都想着自已逃命,毕竟投降只是最下下的选择,落入敌手谁知道会面临着怎样的下场?恐怕能活下来也是个苦工命,至于同伴,你们自求多福吧,兄弟们无能为力了。
五百亲卫最先抵达江岸,当即张弓搭箭四处乱sh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碧绿的江水绽出了一团团的红sè,又很快汇成了一大片深红。一眼难以数尽的尸体拥堵在一起,以肉眼几不可察的速度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每次交战前,如果云峰提前打招呼,亲卫们会稍有收敛,以招降为主,如果不出声,那他们将展开无情的杀戮!这一次,云峰只提醒尽量收降水手。
几轮箭雨之后,定为目标的那十条船下再无一个活人,而大铁锚才刚刚起离了水面。亲卫中有人继续向船头shè箭,以jīng准的箭法压制住水手的反抗,有人奋力掷出钩索去套船舷,砰砰砰的闷响传来,数百条前端带着飞爪的绳索准准钩在了上面,稍稍试下了松紧,超过半数的亲卫便毫不耽搁的分别向目标船只攀去。
十条船上相继冒出了零星的惨叫声,并很快归于平静,显然,船只已落入亲卫们的控制中。剩下的十五条趁暂时无人来攻的空档。运桨如飞,激起水花片片,快速远离了江岸,眼见归路已绝,幸存的羯汉联军只得向王羲之那三千军跪地投降。
江岸上。欢呼声一阵阵爆起,俘虏们垂头丧气的被押向后方,对于那些新军来说,不光是去除了一个威胁,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首战获胜,尽管这场胜利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也尽管他们前不久还同样是俘虏的身份呢。
而韩雍,这一会儿他的心里有如无数把尖刀在绞割,目光凝视着靠在江岸,永远也不可能回来的那十条斗舰久久舍不得离开,他认为。船的价值要远大于人,人没了可以招、可以抓、还可以骗。可造船却需要真金白银,何况他的这一批斗舰与内河斗舰不同,为了适应在海里航行又特意下功夫改造加固,成本更加高昂!
正当心里滴血的时候。一名部将凑过来问道:“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再到南岸去碰碰运气?”
顿时,韩雍生出了种把这人给扔到江里的冲动,不由得狠狠一眼瞪了过去,好半天才忍着怒道:“晋室既能于北岸预先设伏,南岸很可能也早有准备。如今行踪已泄,再无半分机会,哼!今次事机不密。定是有人走露风声,待老夫回返要好好查上一查,若找出是谁,必将他扒皮抽筋!诛了全族!走,现在回青州,查出内jiān咱们再来!老夫还偏不信晋室能次次布下伏兵不成?”
说完之后。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十条船,转身喝道:“传令。全军回返!”
传令兵一阵旗帜挥动,四十条船依次驶向了江口,来的时候趁着偏北大风,沿海岸线一路南下顺风顺水。可回去得颇费上一番周折,由于逆风,战船必须呈之字形行驶,无形中将会加大返程的距离,而且更加考验舵手与cāo帆手的基本功,好在一下子少了两千五百人,食物与清水节省点,也能勉强凑合着用到青州。
渐渐地,片片帆影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俘获们也陆陆续续的被押送到了指定位置,经过清点,此役共俘获汉军近一千二百人,水手近五百人,羯胡只有三十人不到,每个羯胡的两条大腿均是血淋淋一片,显而易见,这是那三名无聊男女所造成的结果。
shè箭比赛的最终获胜者是荀灌娘,当然了,其中少不了云峰的有意相让,可纵是如此,这个女人的箭术仍是令他暗暗心惊。荀灌娘虽不会一弓三矢,但箭如连珠,一枝接一枝几乎不带停顿,又快又准!她采用撒网式shè法,羯胡人少,往往掺杂在汉军中,难以瞄准。荀灌娘便以连珠箭把那一片的人全部shè倒,因此毫不耽搁shè伤羯胡。
羯胡与其他俘虏被分了开来,云峰等人全都围在了羯胡身边,而庚文君、袁耽兄妹俩以及王羲之、谢尚或许是头一回见到真到的羯人,均带着满脸的好奇之sè指指点点。
羯胡倒硬气的很,无人开声求饶,有一部分闭上眼睛,嘴唇喃喃抖动着,看样子,应该是在向他们的神灵做着死前的最后祷告。另一部分则目泛凶光,不带任何闪避与那个几个女子对视,看来,即使是死,也要做个硬汉而死!
其实,羯族也是个悲剧民族,他们过去是匈奴人的附庸,为匈奴人所奴役,晋人瞧不起匈奴人,匈奴人又瞧不起羯人,他们是民族结构中的最底层。
长期的屈辱经历给他们带来了极强的自尊心、极度的自卑感与扭曲到近乎偏执的变态xìng格,如今一朝得势,自然要变本加厉把过去受到的不公正对待讨还回来。比如石勒,他禁止人说“胡”,这就是最显著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袁女正是个十一岁的士族小娘子,生在建康,长在建康,从未去过北方,她有些受不了羯胡们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退了两步,皱眉道:“身上那么臭,还那么凶!文君姊姊,你说他们是人吗?人身上怎可能这么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