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沉寂了一天的阴云再次聚拢,雪花从望不见的高处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它们就像是无数戴着斗篷的小精灵,在风中摇摇摆摆,间或跳在稀疏的枝叶上,合成一片洁白的纱布。
但更多的,则像秋末的飞蚊,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会拽住自己脚步的枝叶,飘飘洒洒地落在树干下的泥土上。
林间的地上,血水和泥浆混在一起,化成一滩滩暗红色的沼泽,断裂的肢体和炸开的内脏浸泡在这摊沼泽内,被冬日之神施以魔法,冻成僵硬的玻璃渣,然后像酒杯上的珍珠一样镶嵌在这片失去生机的土地上。
巴德提着头盔,走在战场中,所幸寒冷的天气阻碍了气息的挥发,加上白雪的覆盖,才没有让他呕吐出来。
“都死了啊……”
巴德冷冷的自语道,昨夜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没有想象中那么胶着,在十几座小型投石机的连续轰炸下,数百枚冬木果手雷像雨点一样,落在了丘陵下这片林地中。
那些北境士兵的反应并不慢,在发现不秒后,他们有的躲在树干后,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向后逃跑,有的靠拢在一起,用盾牌组成盾墙。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巴德站在丘陵的高处,只看到一片蓝色的火焰海洋在夜空中铺满了大地,轰隆声如同夏日的惊雷一样持续了足足一刻钟,火光将夜空染成了蓝色,人,树枝,木盾,铁矛都在这场盛宴中化为乌有。
爆炸引起的火焰点燃了树林,大火足足燃烧了半个夜晚,东北方向方圆数百米内的树木尽数被燃尽,直到早上才堪堪熄灭。
等天色发亮后,巴德从丘陵上走下来,烧焦味和血腥味互相弥漫在空气里,脚下,除了满地的残肢断体,什么都没有剩下。
巴德蹲下身子,从地上一只烧焦的手掌中捡起一根因为高温而已经弯曲的铁矛,这根铁矛已经变形严重,火焰在上面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也足以想象到昨夜这片土地上所经历的事情有多么恐怖。
“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争,凡是有用的东西都搬回去,剩余人跟我返回,”巴德扔掉手中已经报废的铁矛,对着周围的铁泥城士兵喊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这片烧焦的土地。
战争的词典里没有残忍这个词。
………………
树林外,皮埃斯静静的站在地上,他的脸色就像是打了霜的花苞,极为难看。
昨天夜里,当树林西南方向忽然接连不断地响起轰鸣声,皮埃斯就变得沉默寡言了,那场站在冰眼河边都能清晰地看见的蓝色大火就像是一只火炉,灼烧了皮埃斯的心神整整一夜,让他倍感煎熬。
树林中,不时的有残兵托着长矛像失了魂一样跑出来,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到带着一些烧伤的痕迹,甚至有的人一只胳膊都断裂了,只是一边惨叫,一边什么都不顾的往北逃。
“发生了什么?”马尔图抓住一个正在逃命的士兵,揪住他的衣领,大声问道。
“火……火,很大的火,好多人都死了……好多人,”这名士兵显然被吓破了胆子,眼神涣散,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废物,丢尽了巨熊部落的脸,”马尔图拔出腰间的长剑,想要一刀结果了这名逃兵。
但刀刃还没有落下来,一直沉默的皮埃斯却忽然冷不丁地开口了:“让他走吧……”
马尔图顿了顿,收回了长剑,放开了手,那名士兵见势赶紧连爬带滚的逃走了。
皮埃斯说完这句话,继续选择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马尔图和后面的几名统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