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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眉真人专集 (蜀山前传之一) 第五回(1 / 2)

 长眉真人专集(蜀山前传之一)第五回——

美玉种灵葩倾盖论交求大药

寒光生古洞仙缘巧遇获藏珍

任寿人最忠实,见对方萍水相逢,如此知己,惟恐有失,记准郑隐之言,静守在外,想等花香止住,再行入内,以防冒失误事。等了一会,觉着花香不似先前那等浓郁,依旧清馨扑鼻,闻之神旺。暗想:“最好等郑隐回来下手采取,以免外行误事。”正在寻思,隐闻隆隆之声,崖壁似要崩塌神气,花香忽止。知到了时候,喊了两声郑兄,未听答应。惟恐负人之托,也不暇再计危险,急匆匆赶将过去,顺手一扳。那崖石大只二尺,上面有角突出,嵌在壁间,事前早已看准,并未用力,便已扳开。内里忽现天光。定睛一看,原来壁中乃是一个广约三丈的井形山洞,出口似在崖顶之上,上小下大,势又后倾。但是井斜而直,阳光正由上面斜射下来,照在中央,成了一圈三尺方圆的白光,映得阁洞通明。再看光照之处,乃是一个三尺大的圆池,深约尺余,无数清泉由池底小眼中雨一般往上冒起,恰与地面齐平。日光映照上去,宛如无数银丝滚滚投射。

他中心生着一株形似灵芝的奇花,只有两个芝盘,当中挺生着五片兰叶。芝的中心各生着一朵其形似兰,约有拳大的奇花,兰蕊刚刚舒展开来,目光到处,发现底部本有花蒂裹定,由一金茎托住,与朱果一般大小,正往里收,现出红皮,渐渐缩小,似要与茎脱离。因是向道坚诚,不愿借助草木之灵;又以郑隐素昧平生,一见知己,这等珍贵难逢的灵药仙果,共只两枚,竟作平分,于心不安。暗忖:“人家费了无数心力,如何我享现成?果如所言,每人只服一枚,难道对方便无亲友?分明故意相让。以后既然立志修道,如何占人便宜?”因此连郑隐所说见风即化之言,均未深信。

又见那果红得可爱,宝光外映,鲜艳非常,隐闻异香沁鼻,与前闻兰花香又自不同。心正寻思,见那结蒂之处快要脱落,便用双手虚笼果上,以防坠落。忽听叭的一声,左边一枚朱果忽然离茎而起,如非事前戒备,几乎滚落地上。拿起一看,通体红如朱砂,鲜艳非常,看去皮薄如纸,吹弹可破。方才打定主意,决将两果同归主人,没想服用,只顾观赏,闻那异香。微一疏神,不料右边那枚相继熟落,猛又听叭的一声,想起还有一枚,已经无及。后一枚离茎冲起时,势子更猛,一下未抓住,再被手指一碰,飞出六七尺,落向地上,跌成粉碎,满地浆汁流溢,方才惊借。说也奇怪,果汁沾地即干,除满洞芳香而外,影迹皆无。正觉对人不起,除非主人先前定要分赠,少此一枚,必当自己偷吃,岂不难堪?因那灵药化得极快,惟恐手中这枚一不小心,也自失落;又恐果皮薄嫩,万一破碎,无法交代。正在发愁盼望,忽见郑隐匆匆跑进,见面笑道:“且喜千三百年一开花结果的朱灵仙果,竟被我弟兄得到,如非任兄相助,也许徒劳都不一定。此是九天仙府灵药仙果,内中种子细如沙粒,不论石土,沾地即入,可惜取出之后,要减一点灵效。否则,觅地种上,照着地气厚薄,每隔两三甲子,便化小树,挺生石缝之中成长,由此每隔些年,结实一次。果作圆形,形如龙眼,虽不似原生这样灵效,服后也可抵得一甲子以上的功力。轻身益气,祛病延年,尚在其次。”随说,随将果接过,先就口边咬破吸去浆汁,再全放入口内。任寿因听果有种子,暗中查看,哪有痕迹可寻。

郑隐吃完,用鼻闻嗅了两次,似觉香气太浓,方要询问,任寿已将前事说出。郑隐急得将足连顿,叹道:“此是小弟一时贪心,闻得上洞双剑交击之声,恰好仁兄在此,意欲两得;又知仁兄信义君子,此果两枚同服,固然更好,但似仁兄这样人,分服一枚,结为同道,以后彼此皆有益处,坚持分享,便由于此,不料行时匆忙,忘了细说。回来闻得香气奇怪,又恐历时太久,匆匆服下,竟忘询问。早知如此,还不如与任兄分吃这一枚呢。”任寿因对方一番盛意,不便明言心志,笑说:“此是小弟福薄命浅,辜负雅爱。郑兄事情不知完否。”郑隐接口道:“你寻那位老仙长,还有些日才回。事尚未完,且非今日能了。现请任兄去往舍间下榻,以待老仙长回来,前往拜师如何?”任寿见他面色诚恳,心想:“古人班荆一晤,顿成知己,人生投契,匪自今始。再如谦谢,不恃小气显假,反辜良友盛意。不如承受,倒是英雄本色。”念头一转,既然答道:“小弟流落江湖,有家难归,幸蒙恩师垂青,命我来此寻人询问。又蒙郑兄一见知己,视若兄弟。古人倾盖订交,便成骨肉,先贤高风,至今向往。此后一惟贤主人之命是从,也不再言谢了。”

郑隐闻言大喜,越发殷勤。随将崖石封闭复原,说:“所剩紫芝盘和那几片兰叶,均是灵药。只惜不知制炼采服之法,可待老仙师回山请问,再作计较。”说罢,将面罩一同弃掉,陪了任寿,仍由原处走回。将蜂窝上面小蜂,全数用火筒喷杀,连筒弃去。用刀将蜂窝取下,取出蜂蜜,约有六七十斤,正好两大块。砍下山藤系住,将备就的扁担取来挑上。任寿想要代挑,郑隐坚拒,力言:“任兄此事不惯,小弟生长山中,时常上下攀援,容易得多。”任寿只得罢了,二人随同下山。

原来绝壑对面园林,便是郑隐所有。郑氏人了不旺,父母早亡,郑隐又从前年起,便有出世之志,把家中财物,除当地无法移动的田园房舍,留给世仆胡春而外,其余全分给下人和周济贫苦。偌大一片田产,只有主仆四人,以及两个书僮。其中一个书僮是胡春之子胡良,上行下效,因见主人好道,也想随同出家,年才十三四,甚是灵慧。到后便问任寿年岁,自称行年十八,比任寿小三个月。两人越谈越投机,当日便结为兄弟。任寿奔走江湖三年,极少遇到这样好居停。见主人礼遇优隆,房舍用具以及饮食之微,无不精美异常,得此良友,又是未来引进之人,也颇高兴。

夜饮时,觉着左腿痒痛,比起日间蜂刺时厉害,因尚能忍,也未出口。后来郑隐见他面色不正,只当长途风尘劳苦所致。因那为首主蜂和能飞的均已烧死,剩下的小蜂均不能飞,也全消灭,并未在意,饭后只劝早睡。任寿觉着胸头闷胀,周身发软,神倦欲眠,也就不作客套。随由郑隐陪往别室安卧,招呼殷勤。

任寿睡到半夜,痛醒转来,觉着伤处浮肿痛痒异常,周身火热烦渴难耐。不愿惊动主人,意欲求饮,勉强挣起。见月光斜射,由纱窗透入,正照案上。想起主人走时备有茶水,意欲取饮。谁知毒气大发,窜满全身,如非先在无意之中吃了一小块蜂蜜,将毒气减去了些,又闻到灵药异香,命都难保。不过郑隐备有解药,如在初到时毒发,当时看出,便可解救。这一缓发,人又客气,不肯深夜惊动主人,命虽无害,苦痛却是难禁,并还误事不浅。此刻人已不支,如何能够行动。勉强挣起,还未下地,猛觉奇痛攻心,麻痒入骨,一个头晕眼花,倒向床前,就此跌昏过去。

直到天明,郑隐备好早点,赶来看望,才得发现。当时把书僮唤来,正在喝骂,怪其夜间如何不来探看。任寿倒卧地上,吃那冷冰冰的山石冻了一夜,也自热退凉生,周身寒噤,惊醒过来。郑隐闻声赶进,愁急说道:“昨日曾说蜂毒厉害,怎不留意?被刺又不明言。如今虽有解药,决非短时日内可愈。仙缘虽不致误,恐非一二月内所能如愿,事也艰难多了。那枚朱果,吃了也好,偏又失去,真急人呢。”随说,随命书僮把人抬向床上安卧。取来解药,半敷半服。说:“由此时冷时热,便是尽心医治,至少也得月余才能行动,苦痛尚所难免。寒家昔年因受毒蜂之害,几乎灭门。后来先祖巧遇老仙师,配制灵药,才得免害。日间所去三处,准也不敢走近。如药炼成,人被蜂刺,任毒多重,半盏茶时,便可治愈。为时太久,却是难救。我看任兄根骨禀赋不同常人,故未危及生命;否则,休看蜂小,未见天光以前,毒气只有更重,不过发作较慢。仁兄又吃了一点蜂蜜,未使毒气攻心而已。”任寿闻言,感愧交集。因这一来,错过拜师期限,愁急异常。郑隐见他忧虑,再四宽慰,力言:“大哥仙缘前定,遇合稍有早晚,必能如愿,无须愁急。”任寿自从昨日一见,便听出郑隐语有深意,好似料定自己仙缘必有遇合。只奇怪师父居此多年,近水楼台,他既志切修为,怎会还未拜师?因见主人豪侠义气,对于自己关切非常,感恩心重,念头一转,便自丢开。

由此便在郑家养病,二人亲热情厚。郑隐更几次提起,以后双方荣辱与共,成败进退全要相同。任寿因听郑隐也是想拜樗散子为师,难得双方志同道合,多此一个同德同心的道义骨肉之交,互相扶持,自然更好。照着相交情义,理应安危祸福,彼此相共。素主力行,以为好在心里,不尚多言,自己又是受恩的人,此时难于表现,闻言点头应是,未接下文。

郑隐情热,先还有些不快。后见任寿忠实诚厚,外冷内热,口虽不言,关切异常,人更正直强毅,智勇双全,自己言行稍有失检,必以婉言劝诫,不改不止,持躬尤为勤谨,从无丝毫错处,却又不是做作,容貌清异,并不俊美,只是少年老成,丰渠夷冲,平居相对,另具一种庄严雍穆之致,自有威仪,由不得使人望之生敬,才知仙人赏识,不是偶然。郑隐平日自负少年英俊,绝顶聪明,文武全才,心志坚强,明是载道之器,仙人偏不肯收,每一想起,心便不平。及见任寿寻来,与神僧指点相合,虽然倾心结纳,觉着对方也非常人,仍不免有瑜不如亮之感。相处一久,这才看出自己虽是良材美质,到底华而不实,好些短处。哪似对方,内聪明而外深厚,无论言行动作之微,无不从容中道,自合规矩;气度那么端凝,自然有威,偏又蔼然可亲,令人于敬畏之中自生依恋。不由佩服万分,骨肉知交,兼为畏友,把平日豪奢自傲,刚暴任性的气质,无形中改了好些。

任寿最爱郑隐聪明智勇,又以同盟义重,巴不得使其成为全才。起初虽是直言无隐,仍恐独子娇惯,父母早亡,一向自大,难免不纳忠言。后见他闻过必改,偶然背己行错,杀伤大多,总是自陈过失,事后生悔,从不文过饰非。知其天性疾恶嗜杀,而所杀又是山中毒蛇猛兽,害人之物。虽然下手太辣,不是遍山而焚,便是聚族而歼,稍违天地之和,既能认过知悔,也就不再责难。

任寿病卧床上,半月不能下地。这日,郑隐说是有人在卧眉峰下,发现前遇神僧疯和尚踪迹,欲往寻访,匆匆走去。任寿先还喜欢,准知一去三日,不见回转。书憧胡良也被带去,家中只留老仆服侍,年老昏庸,答非所问。心正悬念,病势忽渐痊愈,虽未复原,已能行动自如。又等了两天,不见人回。知道义弟近来情分越厚,尊如师友,每日相对,极少离开,断无一去不归之理。不由愁虑起来,意欲寻去一探。那老仆恰知道路,问明途向,带了兵刃包裹,一早起身。

卧眉峰偏在山南,由翠屏峰危崖越过,要近得多。一试腿脚,似能胜任,便照老仆所说,意欲翻崖而过,刚到崖下,日前所闻兰花香味,忽又迎面袭来,心神又是一爽。暗忖:“二弟曾说,上洞藏珍,乃是两口宝剑,但他一人势孤,未敢下手。不过神物有主,许在等待自己,也未可知。曾经约定,病愈后先来探看。还有那株灵药仙草,神僧只令采得朱果之后,将洞壁还原,未说下文。日前去看,封洞石块竟和洞壁成了一片整的,通体浑成,更无缝隙,深悔那日不曾取走,自己还说灵药全仗小池中的灵泉滋养,移植未必能活,何苦为了一己之私,毁此仙府灵葩,不如由它深藏洞壁之内,以待有缘。此时忽闻花香,难道那日朱果不曾到口,二弟不知详情,命中该有仙福,二次结实不成?虽然拿定主意,以虔心毅力寻求仙业,不假草木之灵,但那两口仙剑,关系却极重要。”方想就近一探,忽听前闻金玉龙吟之声又起,忙往上洞赶去。入内一看,洞壁依然完整如初,前悬蜂窝的洞顶却被人砍碎甚多,知是郑隐所为,别无异状。静心一听,那声音又似由下洞隐隐传来,这一邻近,反倒听不真切。忙循声往下寻去。到了下洞,龙吟之声已住。那兰花香味,却一阵跟一阵由洞中吹来。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往洞内走去。

才一入门,目光到处,便见洞壁下面现出一洞,封洞石块被人移开。与郑隐所说不符,下洞较深,比起上洞还要黑暗。因有亮光由内透出,看得逼真。还未入门,便觉清馨浓郁,心神越发轻快。刚往壁中走进,香气忽收。想起郑隐所说,灵药朱果成熟以前,花香必要收敛,恐蹈前失,忙往潭边走去。见那两片芝盘仍是原样,并未再生朱果。只寄生在灵芝中间的几片兰叶,挺生着手指粗细一根心想:“此草寄生在灵芝仙草之上,既然开花结实,先闻导香又与日前相同,想必也是瑶岛灵药仙果无疑。听二弟说,这类灵药仙草旷世难逢,二弟如在,还可与他带去,偏又出外未回,既有这等奇遇,何苦糟掉?”刚改去前念,想等果熟自落,再行取服,猛发现潭中已无滴水。暗忖:“上次来时,曾见万千缕灵泉细如游丝,由潭底喷出,织成一蓬雾网,轻纨也似将灵芝笼住,只露几片兰叶在外。到果成熟,水势稍落。采得朱果以后,水又复原。似有灵性一般,怎这次水全干涸?”再定睛往下一看,不禁又惊又愤。

原来潭心本来明净如玉,通体完整,灵芝连理并生,仿佛根生玉内,兰花便寄生在那一双枝盘之中,亭亭静植,上下浑成,全无缝隙。这时却被人用刀斧等利器,环着灵芝生根之处,一齐砍碎,凌乱异常,枝茎也碎了一些,桨汁外流,其白如玉。分明有人来此发掘,想把灵芝取走。因事隐秘,外人不知,只料郑隐所为。心正埋怨:“二弟怎不听话,背我胡为?这类仙种,如无灵泉滋润,岂能养活?留在原处,以待有缘人来,岂不是好?何苦毁损奇珍,自己并得不到益处?”既一想:“二弟聪明心细,主意打定,便非办到不可。既然立意移植,现在灵芝生根之所已被掘碎,看神气不费什事,便可取出,如何半途而废?枝茎近根处,好似擦伤未久,而二弟离家已有五日。莫非往卧眉峰是个托词,瞒了自己,在此下手?双方情逾骨肉,无话不谈。就算此事非我所愿,以他为人,也不会对我行诈;何况上次两枚朱果,因为我一时疏忽,不曾同享,至今引为深憾,照情理,也不应有此自私之念。”越想越觉可疑。

正在不解,忽听咝咝之声,茎上仙果首先坠落。刚用手接住,嗞的一响,由那茎顶结蒂之处,射出一股青气,其疾如箭,迎面冲来。当时闻到一股异香,与前闻仿佛相同,觉着头脑清灵,心神越发爽朗。那青气仍在向上喷射不已。最奇的是,照准自己头脸喷射,随同移动,毫不偏斜。猛触灵机,不顾看那仙果,忙把嘴张开,对准茎顶喷气之处,将花茎轻轻含住,往里呼吸。觉着芳香满颊,通体舒畅,香气已经喷完。再看手中那枚仙果,宝光外映,青白交辉,十分可爱。知难留存,索性放在口内,连皮吃下。吃完吐核一看,大如雀卵,也是半青半白,但极坚硬,宝玉也似。刚藏入怀内,望着那被人发掘,快要连根拔起的灵芝仙草,心正可惜,忽听洞外有两人低声悄语,宛如狼嗥,十分刺耳,估量是往洞中走来。

任寿人本机智,又在江湖往来三年,越发长了经历。一听人声,便想起当地风景虽好,因为僻处乱山之中,两条出路俱都奇险难行,又有峰崖遮蔽,休说常人不能走到,便由远处登高遥望,下面景物也看不见,郑家居此已三四代,除主人有意延请下榻的人而外,从未见有外人足迹,这两人怎会来此,又往藏有灵芝之处走来?心中惊疑。一看洞中阳光斜照,因是朝阳,与前见相反,变为里明外暗。洞口窄小,两旁光景昏暗,左边更挺立着一株七八丈高的石笋,形态玲珑,上有不少洞眼,可以藏人。连忙掩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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