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虎吞万里第十三章西京
兴平元年(公元757年)十一月初四,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过了一个晚上后,从蓟州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世界在一夜之间仿佛变了模样一样。刘镇宇同兴王崛站在城楼上,身边站立的是安固都、李嗣业、苏定远、郭广平、葛敬义和李晟、浑瑊、马燧。那个发誓不再见刘镇宇这个“屠夫”的易常胜在高适的劝说下,又站到了刘镇宇的身边。
看到远处的万里山河都变成一片银白色,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干树万树梨花开”,“岑参先生这一句真是文如其境呀!”刘镇宇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众人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在这里美丽的景象前,刘镇宇的心情觉得舒服多了。
自己一直以为多年的征战生涯已经将自己炼的心硬如铁,但是看到那满地的尸体,那些长的都和自己差不多的面孔,自己还是不由地觉得一阵恐惧,一阵悲哀。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平常人,自己虽然不信有什么天遣,但在那个世界从小养成的思想-尊重生命,这时却象毒蛇一样在咬着自己的心。
也幸亏自己还没有变成一个杀人魔王。自己以前在那个世界也和许多愤青一样,认为杀一人即为贼,杀万人即为雄。自己以前下令大肆屠杀异国百姓时,还一直在为自己找借口,那是在杀异国之人,与我中华百姓无关。可当看到那些自己知道会成为中华民族一分子的东北各族人死在自己面前时,刘镇宇的心再也承受不了,杀人真的跟杀鸡杀鸭不一样。积累多年的心结在这一瞬间骤然爆发,一下子击倒了刘镇宇。
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了?看来是管不了。希望这一次后,大唐东北几百年都不会有寇乱了,这已经是自己为大唐做的最大努力,以后它自己的事情还需要它自己去处理了。看着茫茫的银色大地,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染成了白色,那许多的烦恼和忧愁就也被那鹅毛大雪,深深地覆盖在下面了。
刘镇宇望着北方,他知道,在那里粟末、室韦、靺鞨将度过一个最严酷的冬天,西秦军一个夏秋天里对那里进行了无情而有计划的破坏,草原被烧,牛羊被杀,帐篷被毁,刘镇宇知道这个冬天夺去的生命将比西秦军夺去的还要多。面对西秦军的铁骑,粟末、室韦、靺鞨各部部众还有机会四处逃散,但是面对大自然的惨酷,他们就无处可躲了。
“等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再来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屈服的!”刘镇宇心里暗暗说道。转过头,刘镇宇又对高适下令,要求各部做好冬季作战准备,一到冬季,立即对东北各部发动攻势。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就只能继续做下去了。
北方草原上的一切,迅速传遍了大唐,大多数人对此无动于衷,因为那死的是与他们毫无相干的外族蛮夷之人,而且又在他们看不到的北遥之地,或许他们还觉得杀得少了些。但是这个消息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在修德坊的太子府,由于前段时间唐皇借口安史之乱已被平定,将围困太子府的兵马全部撤走。过了几日,又把太子亨的两个儿子封为郡王,并赏赐了许多的财物,一时恩宠圣眷无于伦比。
这一切让许多有想法的人立即象闻到什么味一样。以前连老鼠蟑螂都不爱登门的太子府很快就车水马龙了。这让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太子亨做梦都笑出声了。而李辅国的小眼睛里溅出的满是喜悦的炽热。
而在这时,刘镇宇和兴王,由李晟、浑瑊、马燧和苏定远、郭广平陪同,在三千西秦亲卫军的护卫下,由蓟州,经幽州、易州、恒州、邢州,相州到达灵台,然后渡过黄河,到达汴梁,然后再向西,经过东都洛阳,过潼关,在兴平元年十二月十六日赶到了西京长安。
望着依然巍峨的长安城,刘镇宇对自己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到长安吧!
在城东十里埔,礼部侍郎杜甫奉旨前来迎接兴王和刘镇宇。
望着数年未见的杜甫,还是那么消瘦,只不过又老了许多。待杜甫给兴王行完礼后,刘镇宇对紧紧抓住了杜甫的手,“子美兄,多年不见,越发的飘逸和道骨仙风了。”
望着这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骠骑大将军,杜甫无语以对。就是有他的照顾,一向忌能妒才的李林甫对自己才没有多加迫害;就是有他的照顾,奸臣杨国忠对自己还提携有加,尽管自己老是不给杨国忠的面子;就是有他的照顾,虽然最后被诬告以诗议事,但还只是被唐皇发到剑南道益州去了,官职反而还升一级,这让许多人大为惊叹。
后来唐皇发罪己诏,定奸臣,也把自己这个被奸臣迫害的臣子召到长安,升任礼部侍郎。种种恩遇,让杜甫对刘镇宇充满了感激之情。而且从朝廷邸报里看出,这位大将军是平定安史之乱的总指挥,挽大唐于危急的柱石。这让一向忧国忧民的杜甫对刘镇宇更是充满了敬重之意。
现在人就在面前了,却不知说些什么了。
刘镇宇看到杜甫没有历史上那么穷困落魄的样子,虽然从他的诗句里依然看到忧国忧民的悲愤之情,但是他的个人状况却好的多了。
“太白兄可有消息,思华(刘镇宇的字)一直忙于战事,不知这位诗仙兄现在又跑到何处逍遥去了?”刘镇宇问道。
杜甫立即答道,“太白兄在兴王和大将军平定幽州后就从江南回长安了,他说大将军一定会回长安的,所以他就先来等候了。”
“那好啊,我还想听听太白兄的仙诗八斗呢!”刘镇宇大笑道。
众人开始往长安城走,很快就到了通化门,只见那里旌旗招展,人头涌动,看到兴王和刘镇宇到了,立即鼓乐齐鸣,热闹非凡。原来唐皇亲率文武百官亲自到通化门外迎接两人。
兴王和刘镇宇先后献上天下兵马都元帅和副元帅的大印,再接过唐皇的接风酒,一饮而尽。
这晚,在大明宫里,唐皇为兴王崛和刘镇宇设宴,三人对饮成欢。
兴王崛在唐皇面前非常拘谨,格守君臣之道。而刘镇宇就没有那么多好守的,依然大声说笑,随意喝酒。虽然唐皇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反而显得喜欢的紧,但是兴王崛依然觉得刘镇宇太放荡不羁了。
刘镇宇慢慢讲着在安西和西秦带兵打仗的事情,中间穿插了一些大食、拜占庭、罗马等异国风情笑话,逗得唐皇不停地大笑。兴王崛被刘镇宇征战异国的经过给深深吸引住,出神地听着,但是听到那些笑话,都强忍着,不敢在唐皇面前笑出声。刘镇宇却管不了这么多,有时候自己笑地太开心,不但笑声如雷,还很失仪地在地上打滚。
在那一刻,兴王崛发现自己的父亲唐皇,眼睛里有一种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眼神,一种慈父看着自己的爱子在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时才会有的怜爱的眼神。
过了一会,刘镇宇杯中的酒喝完了,在旁伺候的高力士赶紧过来倒酒,刘镇宇突然按住高力士的手,笑道:“老将军,没注意看,你老了不少呀?”
高力士笑答道,“那能不老呀,大将军出京西去都十年了!”刘镇宇望着眼前的这个宦官,脸色慢慢凝重起来,“老将军,多亏有你呀!多亏有你在跟前照顾圣上!多少风雨,多少荣辱都没有动摇你的忠诚呀!来,我敬你一杯!”
说完,刘镇宇双手捧着酒杯,举过头,高力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唐皇的示意,也就接过杯子,和着泪一起喝下了。
慢慢地,话题谈到了正事上。
唐皇问兴王道:“崛儿,你在思华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吧?”
“回父皇,的确是的,大将军的雄才伟略孩儿深感佩服,看到听到的东西,足够孩儿学用一辈子的了!”
“哈哈,那说说,你首先学到的是什么?”唐皇又问道
“回父皇,是惟才是用,用人不疑!大将军手下将领,有出身军门世家,有出身异族贵族,也有小兵微末,异族奴隶逃犯。只有是有才之人,大将军都会善加引导,炼为大才。而一旦用之,就用人不疑,不管千里还是咫尺,一律都是只给战略,不管战术,任由将领发挥。所以西秦军中人才济济,天才辈出!令孩儿倍感信服!”
“哈哈!崛儿果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唐皇大笑道。
兴王崛继续说道:“大将军用人之道,孩儿还在学习琢磨。父皇你看,大将军推荐的每一人,哪个不是大才!不过孩儿还有些问题要向大将军请教!”
唐皇笑道:“那你赶紧问吧,要快点把他的肚子的东西都学过来!”
“是的,父皇!”兴王崛答道,而后转向刘镇宇问道:“大将军,郭子仪、李光弼、张巡均为大才,可如何用之?”
刘镇宇与唐皇对视一笑,答道:“郭子仪素知军略,熟悉军旅,而且处事宽仁,为人周全,可在京入相,李光弼治军严谨,为人沉默,可在边出将。张巡嘛,文武韬略,治军为事无不周全,可出将入相!”
兴王崛拍手大叫道:“妙哉!妙哉!”
唐皇高兴地看着兴王和刘镇宇,眼里都是喜悦的目光,见两人话已说完,对刘镇宇说道:“我大唐以后不再封赏他人为骠骑大将军了,没有人能再配这个名号了!这个威震四夷的名号就由你世代传下去吧!”
刘镇宇无语地点点头。
如此一夜,三人在宫中尽欢而醉。第二日,唐皇传诏为兴王崛改名为临,取《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消息传出,一些人立即有了反应。
这天晚上,一个人影闪进了左武卫大将军陈玄礼的府中。
“陈将军,今日虽然太子恩宠如故,可就是怕有妄臣在皇上面前进馋言,到时太子不保事小,恐又有李林甫、杨国忠之祸呀!”李辅国毫不遮掩,直截了当的说道。
陈玄礼心里一惊,自从兴庆兵乱事出,回长安后唐皇虽然没有怪罪于他,只是将他调离了禁军,还给了个更高的武散官职。可陈玄礼依旧不放心,生怕事情败露,那可是死罪一条呀。
陈玄礼不由暗暗怪面前这个死太监,就是他在兴庆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唐皇失德,已失民心,应该顺天意,拥太子即大位,平定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