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觉得,像是俞晓可以仍然和他电话里像以往那样闲谈聊天,吹牛相互打趣,这是一种很珍贵的相处状态,好像当年曾经一起长大的那种氛围,一直维系着,尚没有被各自不同的人生所阻断。
然而这来蓉城选房的当年的一些大院小伙伴,很多人事就已经变了。
譬如谢东一家,谢东成绩不好,没有考入相对算是二流的高中四中,读的几乎是山海最差的高中五中,上了高中后基本上跟不上高中的课程了,这小子在班上成绩还是十几名,乍一听名次还算可以,但上回测验也就是三百五十分,整个班上过四百分的只有一个人,整个年级能够进入一本分数线的寥寥无几,二本分数线约能找得出几十个。
现在高二下半学期,一个班基本就不成建制了,五分之一的学生一上课就逃课,其余大部分都埋头睡大觉。
五中校门外和学校背后的田埂,多得是一到放学就解决恩怨的群架场。据说上回谢东还和学校的人去铁路技术学校和人打架,他们几十个人去打人,结果闹大了,人家校长报了警,他们被警察撵着跑,抓了好几个,谢东跑得快,逃过一劫,这事在大院小伙伴里已经不是秘密。
程燃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脑海里只是浮现出当年那个喜欢打篮球笑得很开朗的大男孩。
虽说无论再泥泞贫瘠的土壤,也能开得出美丽的花来,但大部分人都不是这么坚韧不拔的生命,更多的也只能在大环境下放任自流。
之所以歌颂出淤泥而不染,是因为这样的例子实在太过稀少。
谢东的父母把在蓉城的这次选福利房当成了家庭命运改变的一个大转机,谢东是和父母一同看房,学校那边是他爸给老师打电话请了病假,毕竟他在学校里,反正该逃课也逃课,他父母对他学习上基本上也没什么奢求了,还不如让他一起过来看房子。
谢东一家那天特地下午还专程趁程燃放学回家的时候过来串门。
但是程燃再见谢东的时候,却已经不是当年在山海院子里,见面他会笑着过来擂他肩膀一拳,跟他就势聊聊学校和最近看过的大片,说《勇敢的心》里威廉华莱士的那句“freedom!”是多么荡气回肠,说《独立日》里人类全部战机最后反击外星人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在程燃面前木讷的沉默和闪躲的眼神,程燃问起山海伙伴们的事情,问一句他回答一句,所感觉到的是他刻意保持的距离。
就好像是他的父母在客厅那边自己爸妈面前的谨小慎微,感恩戴德的说起程燃父亲程飞扬对老同事的照顾,他事业能做到今天,本事大了去,动辄对他程燃成绩好不让父母操心进行夸赞,有的是不自然流露的崇敬和羡慕。
这样的对话和交流其实别扭而尴尬,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谢东和程燃走在后面,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今天首次对程燃的问题。
声音带着摇摇欲坠的勇气,像是他打心底在自己和面前已经今非昔比的朋友之间划下了一个不能逾越的界限,心知肚明自己不该刺探,却最终忍不住的僭越。
“他们说……姜红芍的父亲是山海市长,是真的吗?”
程燃点了点头,“有这回事。”
谢东眼睛闪烁了一下,“他们还说……你和姜红芍,已经在十中耍朋友了,也是真的吗?”
程燃摇了摇头,“以讹传讹,这个没有。”
谢东轻轻“哦”了一声。
临到送出门口,谢东突然开口,依稀像是当年那个喜欢打篮球的闷骚大男孩模样了。
“程燃……这个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