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殿静寂无声,隐隐只有宁致牙齿打颤的声音。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主和派火力一下子哑了,事实上,他们不会也根本不想帮宁致。
七年前的儒道之争,黄老派的官员们依旧记忆犹新,当时依靠着主战思想牢牢把持着朝廷舆论倾向的儒家是何等风光。
太尉,庭尉,甚至承相都是儒家学者出身,更有其余大夫,工曹无数在一旁摇旗呐喊,当时儒家是何等风光。
但是仅仅过了数天,辕固生御前冲撞窦太后,太后震怒,下令全朝驱儒,以儒家乃刑徒书为名,要求罢免多数官员,更迁怒孝景皇帝,大汉天子历代素来以孝顺闻名,即便是孝景皇帝当时很欣赏儒家的思想,也在亲情的压力下同意了太后的要求,诏罢朝中一切儒生。
当时宁致就是这池鱼之灾的受害者,甚至还差点受了牢狱之灾,若非他家族底子甚厚,以十万钱赎还其罪,虽依然原职留任,但却也不得不低头做人,再不敢惹是生非。
直到梁孝王去世,儒家的官员才抓住孝景皇帝的好感,再次崛起,却也已经是元气大伤,当年最为人尊敬全力致力于雅动儒学在大汉发展的太尉袁盎过世了。
失去了这一领军式的领袖人物,其余卫绾之辈,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大将军窦婴压根就是彻头彻尾的披着儒皮的兵家。
所谓墙倒众人推,现在一贯儒家,力主对匈奴强硬的孝景皇帝不在了,有着丰富政治经验的袁盎过世了,新登基的天子态度摇摆不定,又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孝景皇帝最是信赖袁盎,卫绾等儒臣,因此有了天子儒家自然可迅速崛起。而现在天子信赖地似乎是和他年纪相仿的新贵李云。
同样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至理名言,主和地黄老派自然是要作壁上观,以便儒家彻底的将李云和天子得罪透,使其再无翻身的余地。
至于和战问题,这个自然可留待明日再谈,今天的主要矛盾是儒道之争,再说倘若一杆子打倒了主战的儒家。那么单凭那李云一张嘴巴,说的过这殿中幽幽众口?
而本来与宁致同一战线的儒家大臣?此时也没有一个吭声,一来,儒家大臣之间向来松散,内斗不休。通常为了谁来主导朝中儒派势力,他们可以为此争吵数日,以得到那儒林领袖的头衔,却很少有人真的去理会是否会因此给政敌造成可乘之机。
而宁致由于出身大门阀势力,平日里自是认为高他人一等。与众臣关系并不融洽,再加上此时,明眼人皆可看出天子已经动怒了。
儒家,特别是公羊派地儒家有着一项十分悠久的传统,那就是这一派的儒家学者十分擅长于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但他们并不是将教训转化为经验,以进行下一次的冲击,而是将之高高挂起。裱在其典籍之中,借此告戒后人,千万不可再犯!
便如齐国因商过盛而亡,当时主持着齐国政治决策地恰恰是儒家,于是这一失败被明确无误的写在了每一个儒家学者的心头,万万不可再行那重商之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得不说,儒家即是千百年来稳定中原文明发展的最大功臣,同时也是抑制文明继续发展的最大阻隔!
而此时,毫无疑问,当年辕固生地教训委实已深入人心,压根就不会有傻瓜跳出来为宁致辩护,生怕因此导致又一次的驱逐儒生。
刘彻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洛阳宁家乃帝国三大门阀之一,其势力庞大,财力雄厚,因此此事不能做的太过,以免没了回旋了余地。
便开口道:“太常大夫宁致,尔可知罪?”
此时宁致也知道惹了大祸了,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丞相田汾,甚至望向大将军窦婴,这两人可都是习儒学儒的重臣啊!尽管他们都只是表面上做做文章而已,但此时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惜,这两人都无一例外的安静的坐在原地,仿佛今天地朝会是随便开着玩的无关紧要的例常之会。
他咬咬牙齿,忙匍匐下来,头如磕蒜般的道:“陛下,臣知罪,臣愿以十万钱赎臣之大不敬之罪,还请陛下恩准!”
李云听了,望向刘彻,他自然知道此时大汉国的律法上可是白纸黑宇,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大夫以上官员,若非犯十恶不赦之罪,若非违反高祖皇帝那三章约法,那么便可用足够的金钱抵冲其罪责。
历史上太史公不就是因为交不起那区区三千钱,而被生生的割去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