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疼?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吓死了,呜哇——”那个咬我的人竟然又哇哇大哭。
他一哭,把我的眼泪吓回去了。
“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跳下水来,你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我会游泳,就没想到我是在骗你啊,你就这么跳下来了你差点淹死知不知道,你把我吓死了!呜——你要是真死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等等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你慢点说慢点说,你先别哭,你刚才说什么?”我傻傻地盯着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棣。
棣止住哭声,红红肿肿的眼睛望着我好半天,突然扑过来用力抱着我,抱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我永远也不骗你了。刚才你在水底下的样子真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再也活不过来了,我拼命地把你往上推可是就是推不上去,要不是有赶到你就真的淹死了,我再也不骗你了。”他趴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地说。
我愣愣的,慢慢地回味棣的话。他说我没死,他说他骗我,他说要不是家人赶到我就真的淹死了,他说他拼命地推我可就是推不上去???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黄泉吗?”我把棣从肩头推开,问他。
“当然不是,如果是咱们不就是死了嘛。”
“咱们没死吗?”
“当然没有!”
“…”
“…”
“你不是沉到水底了吗?我不是跳到水里想救你却没救成自己也沉下去了吗?”
“你还敢说,我明明是骗你的,我想吓唬你,所以憋气故意沉到水里,想看看你惊惶失措的样子,没想到你…你…你居然跳下来,傻瓜,明明自己就不会游泳,为什么跳下来啊?!”
我半天没说话,仔细地想他话中的重点。过了好半天,我眼睛冒火,狠狠地瞪着他。
棣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槐?槐?你怎么了?是不是喝水太多了喝傻了?槐?槐?”
“你——这个——臭——棣——!”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方——棣——,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再一头跳那水里去!!!!!!”我扑了上去,对着棣没头没脸地打过去。
棣被我打成了猪头。我还没打过瘾就被闻声赶来的父母、丫环拉开。我哭着向父亲告状,接下来,棣被父亲责打。
父亲亲自操刀动手,打得他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屁股都见血了。屋子里丫环跪了一地。
我刚开始时看着还解气,因为从小到大我被他连累已经挨了好几次板子了,虽然越打到最后仆人手越轻,可头几板子真的是很疼哦。母亲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想拦吧,又气他差点害死我,不拦吧,再打下去棣的小命得去掉半条。再加上动手前父亲对母亲怒喝:“今天有一个敢求情的我就再加打十下,有两个敢求情的我就加打二十下,你们想要他死就赶着来求情吧!”
父亲是说到做到的硬脾气,平时被母亲缠得好像没脾气的样子,可当他真生气时母亲也真怕他。所以母亲只能哭。
棣哭着叫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已经打了十下了。我看着板子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落到肉上,溅起几点血花,棣的脸青白,眼睛紧闭,汗水淌湿了地面。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疼。
我咬着嘴唇,走到父亲身边,重重地磕头。父亲先是不理我,继续打,我也不吭声,他每打一下我就重重地磕一个头,磕得十分用力,几个头下来,额头已经青紫见血。
母亲惊叫着扑过来,抱住我。我用力挣扎着继续向父亲磕头,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顺着鼻梁流地嘴边、下巴。
母亲昏了过去,丫环们乱成一团。父亲瞪着我,我哭着望着父亲,求情的话在心里盘旋,就是不敢说出口。
棣本来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时转过满是泪和汗的脸看着我,被咬破的嘴里破碎地不住地叫着我的名字:“槐…槐…”
我哭着抱着父亲的腿,哀叫着:“爹…爹…”
看着我和棣的惨样,父亲高举的板子再也落不下去了,长叹一声,扔下了板子,仆人们赶紧将捆在长条凳上的棣解下,棣一获得自由,立刻从凳子上翻下来,仰面摔在地上,立刻长声惨叫。我扑过去,抱着他的头放声大哭。
父亲命人将棣放在床上,我趴在床边使劲流泪,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仆人这时将大夫请来,给棣看伤势。大夫轻轻揭开被血染得斑斑驳驳的纱裤,我本来就头昏得厉害,这时一看到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晚上,母亲和父亲都守在我们床前,亲自照顾我们。棣趴在床上不住地叫疼,母亲边骂他活该边给他拭去脸上身上的汗。父亲坐在床边椅子上抱着我。
下午求父亲时磕头磕得太狠,这时候还昏沉沉的,软弱无力地倚在父亲怀里。
父亲盯着棣,“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了。”棣垂头丧气。
“那说来听听。”
“我不该拉哥哥到水边,不该装作溺水吓唬他害他下水救我差点淹死。”棣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得到什么教训?”
“以后再也不能骗自己家人,要骗也得骗别人。”
父亲脑门上的青筋蹦起,眼睛立刻瞪得比以前更大。我连忙伸手将父亲的脖子搂住,轻轻哼哼表示自己难受。父亲赶紧在我背上轻轻抚摸。
母亲在棣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嗔道:“下午你爹打得你还轻,让你胡说八道。”
“娘,难道你还想让我骗哥哥啊,我可不想了,一次他就差点死了,如果再骗他一次,一定真的死翘翘了。槐,你真笨,连我在骗你都看不出来,笨死了,比猪还笨。”
我一口气蹩得喘不上气。这个没良心的臭东西,还不如下午就让爹一直打下去,我干嘛去为他求情啊,害得自己现在头还昏,5555我气得哭起来,父亲一边轻轻拍我后背一边吹胡子瞪眼。
下一刻,棣被父亲一顿臭骂。说真的,父亲这一顿训斥,引经论典,充分发挥父亲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的才学,如果换了是我被训责,一定羞愧难当悔不当初。可惜被斥责的对象是棣。
幼时父亲时常教我俩认字读书,父亲说什么我听什么,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不肯越雷池一步,教的功课一直让父亲很满意。而棣,则是能偷懒就偷懒,布置的功课他也都是好言好语哄我帮他做,他连撒娇带耍赖,死粘痴缠,我一直对他没辙,只好次次都帮他。为了不让父亲看出来,同样的功课我一直都得交出两种不同的作业,还得教他如何应付父亲的提问,一天下来,常常累得我半死。我想我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弱,于此也有一定的关系。
当父亲斥责棣时,引用的典故十个里我有八个能知晓其出处。而棣就不一样了,他能听懂三个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所以当父亲引用孔融让梨的典故时,棣很好奇地打断父亲的话,问孔融让梨是什么意思。父亲被打断话,又加上棣无知的连这个典故也不知道,气得说不出话,只好由我告诉他这个故事。
“爹爹,这个孔融真的是很狡猾哦。他吃小梨只有一次,他的哥哥们则让他吃了一辈子大梨,而且他还博得好名声,这样也太划算了。”棣还不知死活地乱说。
我和母亲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父亲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然后放下我,一边说:“不行,不行,我不能继续呆在这屋,不然不是我气死就是我把那混小子打死!”
父亲大踏步走出屋子,然后,我们听到花盆打碎的声音。母亲捂着嘴拼命忍着笑,在棣的脸上用力拧了一把,“你啊——”在棣的呼疼声中,叫来丫环仆佣好好守着棣,然后不理棣又哭又闹非要让我留下的声音,带我去休息。
母亲走后,我悄悄回到棣的屋子里,棣正在发脾气,我过去打他头上打了一记,然后躺在他身边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