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利瑟眼皮跳了跳,心想好厉害的眼神,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于是说道:“感谢您的慷慨与直率,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十天了,连续十天我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我在原始森林里狩猎,遇到十二只巨大的蚊子,经过殊死搏斗后,被逼迫喝下十二杯鲜血,身体被分成十二份。”
梅利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继续说道:“每天我都在自己的惨叫中惊醒,身心俱疲,几乎要崩溃。我国的许多名医及高明之士都束手无策。请伯爵救我。”
伯爵听罢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我不信玄幻,只信科学,梦境是现实的映射,但你连续做同样的梦,可能是入梦前做了或者遇到相同的事。
与以往不同的同一件事很容易想到,你仔细回忆一下,做怪梦之前没有做过的是什么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仔细想想,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真没什么不一样的,尤其是近几年,父王对我更加严厉,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固定流程”。
伯爵想了想又问道:“你的晚餐吃什么特殊食物了吗?晚餐是否饮酒?酒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使人产生幻觉”。
“嗯……没什么特殊食物,不过晚餐后我都会喝上一杯,这样会很好的帮助睡眠,这种习惯已有几年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伯爵低头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是有点怪,这样吧,你先回去再仔细想想,在适当的时候我会专程造访,看能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梅利瑟连连表示感谢,客气一番告辞走了。
伯爵并不把梅利瑟的事太放在心上。虽然有些怪异,但他遇到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无论多么玄而又玄的事到了他面前无不迎刃而解。何况,他自己现在就遇到了一件更难以解释的事。
经过多方查证,还借来国王的怀表依然是快了那二十四秒。所以可以确信的是:表没有问题,问题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生物钟紊乱,或者是晚上梦游调快了身边的怀表?又或是某种能量场的原因?……”伯爵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禁苦笑。
恍惚间,一个月过去了,他始终苦思不得其解,人竟略显消瘦。法斯莉娅看在眼里,心下格外怜惜却又无可奈何。圣人之忧终不是常人能解。
这天,法斯莉娅忽然兴冲冲的来到书房:“亲爱的,我刚想明白,虽不能帮你解决难题,但至少可以陪你排遣一下胸中郁闷,我们去旅行散散心吧!记得你有个遗憾,从没去过东方,没到过一直神往的莫高窟。不如在新年来临前我们圆了你这个心愿吧!”
法斯莉娅快人快语,见他没表示反对,双手一拍:“就这么定了,我们准备一下,择日就出发吧”。
伯爵望着兴高采烈的妻子,明白妻子看他整天闷闷不乐,疼惜自己。
于是笑着说道:“我是很愿意去的,只是我身居要职,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哥哥准不准假?明天我去趟王宫,筹措一下近几个月的重要事项,看能不能走得开。”
除去清晨那诡异讨厌的二十四秒,今天格外顺利,就连担心国王必定要难为他一番都是多虑了。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然也学会幽默了。
“噢!亲爱的查尔斯,我真是太舍不得你了,简直一秒都离不开你,你一定要早早回来啊,三年的假期你看够不够!哈哈……”。
伯爵召开了所有重要部门参加的内廷会议,仔细筹划了未来三个月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当后就准备出发。
可就在出发前一天,梅丽瑟王子的信使忽然带来一个重要信息。做怪梦之前,他在王宫古老的酒窖里曾发现了一坛酒,他怀疑是喝过那坛酒才发生的这种怪事。并请伯爵特斯维尔一行。
无奈伯爵行程已定,出发在即,只好回复梅利瑟一回来马上去拜访。
行程由法斯莉娅来安排,只带了两名随从,他不需操心。一个多月的路程,枯燥漫长。马车的颠簸中,伯爵却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是的,再也不用管那邪门的二十四秒。
第二章神往之地
伯爵一直向往着古老神秘的东方文化,几十年前曾有人游历中国。带回来的经卷、丝绸、织绣、瓷器、画像等使人惊为神物,叹为观止。
令伯爵最感兴趣的,就是从敦煌莫高窟临摹拓印下来的精美壁画,堪称神迹。
敦煌是历史上东西方文化交汇的重要枢纽,不同文化在这里汇聚交融。莫高窟壁画与众不同,异域风情甚浓,中国的道教,希腊神话和中东传说,以及印度文化等多元碰撞,似乎包含了许多含义玄机。
很少求人的伯爵多次恳求国王,希望可以一饱眼福。国王可算是能看到他低头,狠狠的拿他一把。每年让他看一两幅,到现在也不过欣赏了众多藏品的百分之一。
近几年,伯爵干脆不看,也不求他,只是盘算着等有机会亲身去莫高窟,领略其中神妙。
敦煌渐近,浩瀚的沙漠、茫茫的戈壁、冷峻的雪山。处处斑驳诉说着那曾经的辉煌和无尽的沧桑。似乎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不知为什么,理智冷静如伯爵竟然一阵阵心悸,难以描述,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莫名感觉。
完全陌生的地方,极其熟悉的感觉。如梦似幻中,风沙漫漫的古道尽处,依稀间白衣胜雪,长袖飞舞。
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终于到了。他们一行先在敦煌住下,略作休整就准备前往莫高窟。莫高窟坐落在敦煌东南四十余里,鸣沙山东麓的断崖上。随从驾着马车,没多久就到了。
伯爵有些激动,神往已久的莫高窟就在眼前,又想到为求壁画一观,受的国王的鸟气,而今天可以淋漓尽致的欣赏真品,不禁有些得意。他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一下心情,如朝圣者一般,整整衣冠,和夫人慢慢的走进莫高窟……
神奇!除了这个词,再没有其它词语来形容眼前的一切。巧夺天工的佛像,惟妙惟肖的壁画,无不让伯爵为古老中国神秘而悠远的文化所倾倒。
伯爵不是佛教徒,兴趣更多在壁画。莫高窟的壁画独一无二,与世界上所有壁画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壁画较少民族特色,好像打破了这些界限,本就不存在这些差异。
而这也正是吸引伯爵心心念念,要到这里来一探究竟的唯一原因。
他仔细品味着每一幅壁画,如痴如醉。以前在王宫里看到的那些也历历在目。和这里的浩如烟海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洞窟大小共计四百九十二座,每座石窟的叙事壁画都反映了当时年代的风土人情及重大事件,博闻强识的伯爵开始时大都一目了然。
可越往后那些民族、种族、年代的特性越少,到后来已经完全不见踪迹,似乎进入了远古时期。对熟知世界历史的伯爵来说,越往后看越是心惊,远古时期的东方神西方神竟然出现到同一幅壁画当中。
隐隐约约中,他总是预感好像要有什么重大真相即将被揭开。随着游览的不断深入,这种感觉愈发强烈,直到一幅壁画映入眼帘,伯爵知道了自己的强烈预感从何而来。
年代太久了,但仍旧依稀可辨:第一幅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高高在上,脚下匍匐着十二只巨大的蚊子。
十二只蚊子!伯爵心中一惊,干冷的石窟中,额头竟渗出汗水。他擦了擦汗,定定神,继续往下看。
第二幅是一个手持镰刀的男人,伯爵通过镰刀及他的装束,判断出这很可能就是混沌时期的时间之神克罗诺斯。克罗诺斯身前有一坛酒,酒!临行前梅丽瑟王子捎来的重要信息浮上心头。伯爵手心也泌出冷汗。
克罗诺斯旁边站着一个人,似乎在聆听他的命令。不知为何,连面目都看不清,伯爵竟然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亲切感。第三幅画是克罗诺斯旁边之人抱着那坛酒,和十二只蚊子席地而坐,似乎在共饮那坛酒。
接下来的四五六幅都是战争场面,两边的首领就是第一幅的女子和克罗诺斯。虽是壁画,也能感觉到满天神魔,战斗惨烈。
第七幅应该是战争结束,看上去是女子一方获胜,双方好像在谈判,桌上放着那坛酒。
虽然是七幅壁画,伯爵却看得惊心动魄,摇摇欲坠。法斯莉娅关切的要扶他出去,他摇摇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壁画,呆立良久。
伯爵引以为傲的渊博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除去对时间之神克罗诺斯略有所知外,其余一点摸不着头脑。
那个女子是谁?能跟克罗诺斯为敌,一定也是远古大神,但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哪个神话传说里有这号大神。还有那坛酒;那个似曾相识的人;为什么而引发战争;那十二只巨型蚊子又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蚊子!太多的疑问把伯爵搞得头昏脑胀,其实刚看到壁画中的蚊子时就把伯爵吓了一大跳,立刻想到梅利瑟王子的怪梦。只是后来越看越奇,实在是有些头昏脑胀。
嗯……先从蚊子的线索查起吧。伯爵逐渐恢复清醒。和夫人走出洞窟外。深深的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头脑更加清醒。
很快就规划好下面要做的事。一、拜见敦煌地方官员,查阅有关史料记载。二、找莫高窟看护者看能不能问到有关壁画的信息。三、回去马上见梅利瑟王子,求证细节,搞清楚梦和壁画是碰巧还是确有联系。四、再仔细研究希腊神话,着重克罗诺斯。
亮明身份,很容易就受到了当地官员的接待。在敦煌,各个国家各个种族满街都是,当地居民也是司空见惯,且大多通晓几国语言。
说明原由后,当地提供了有关莫高窟的所有资料。并为伯爵约见了石窟看护者,一个眼花耳背,目不识丁的老人,简短交流后,驴唇不对马嘴,伯爵对其完全失望。
看来,探索真相还得从资料记载中入手。几天来,伯爵足不出户,仔细查阅每个有关细节,终于,在查看到壁画创作者的时候,端倪初现。
壁画大都为中国唐朝画圣吴道子所作。在他留下来的文献中,大多数壁画创作的来龙去脉都叙述的比较详细。翻阅到最后那几幅壁画描述的时候,伯爵的手有些颤抖,壁画含义就此尽解了吗?
书中记载只有一句话:混沌时期,倏忽与克罗诺斯并掌时空,大战于敦煌。倏忽胜之。
千里劳顿,数天夜以继日的辛苦只得到这点回报?
失望之余,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有了些眉目,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不像开始时的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原来这个女子叫‘倏忽’和克罗诺斯都是时空之神。应该是分管东西方吧。可战争的起因呢?十二只蚊子代表什么?那坛酒屡次出现,有什么特别意义吗?还有,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又是谁?一想到这个人,伯爵的心跳毫无征兆的加快,似乎这才是伯爵内心深处真正关心的问题。
伯爵沉思着,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始终再难有收获。
不如叫夫人来一起研讨,伯爵忽然想到,论学识夫人也许不及他百分之一,可是若论机变反应,他恐怕也要甘拜下风了。
于是命随从把夫人请来,把这段文字让夫人看,法斯莉娅看后沉思片刻,说到:“依我看,所有的战争肯定是争权夺利,两位都是时空大神,一定是争夺时间管理权。
蚊子嘛,嗯……十二只……也许就是代表时间,看样子是克罗诺斯派人用酒把蚊子灌醉,扰乱时空,倏忽不答应,所以开战吧。”
伯爵瞪大双眼看着夫人:“我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你三言两语就说的合情合理,看来我这第一智者的名必须让位了。”
法斯莉娅冲他一笑:“怎么也得有点小聪明,要不怎么能对付你一辈子呀!”两人相视大笑。
伯爵又说道:“克罗诺斯旁边那个人是谁?说不出来的感觉,容貌都看不清楚却好像特别熟悉,真是怪事。”
法斯莉娅笑道:“我看你是最近研究这些壁画研究傻了,古老传说里的事和你也能扯上关系?再说这不过就是个受命干活的仆人而已,又能是什么重要人物了?哈哈”。
伯爵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可隐隐中还是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真正困扰伯爵的还是那该死的二十四秒,从踏上行程时,他就放下了从没离身的怀表,也从没看过时间,或者是不敢看。
壁画中竟然同时出现两个神话体系中的时间之神,还有梅丽瑟王子梦中所说的巨型蚊子。都让伯爵隐隐觉得这其中必然有种神秘的联系,而且和自己息息相关。
真相就在那里,却够不着摸不到。伯爵夫人轻描淡写的分析,虽是合情合理,却不知为什么让伯爵产生了一丝毫无来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