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巫伯璩是怎么想的,总之季胜现在已没有干掉公输孟启的想法。
倒不是说他真的不想,而是眼下的形势不允许他有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唯一想的是怎样让更多的纪军活着逃出瓮城。
季胜收拢全军集结校场,稳住慌乱。
闵行的做法令季胜眼前一亮,锐金军置长枪于地相互连结成“田”字网格,人立枪杆上即不会掉落翻板陷阱。
宽阔的大校场暂时让狼狈不堪的纪军有了喘息之机。
季胜马上清点人数,看看自己手中还有多少的“人和”。
清点人数的结果又让季胜的心沉了下去。
后军仅剩重步兵队长刁鲲鹏及属下五百二十二人。
主将廖昌永,游击骑兵队长曹猛,穆威及其部众全体二千六百人失去联系。
失联?
在这密不透风的瓮城里没有失联这个词。
失联等于死亡。
失联就是阵亡。
前锋游击骑兵剩七百人;亡一千三百人。
两千前锋游击骑兵阵亡一千三百!
骑兵虽不善巷战,然而如此巨大的阵亡数字仍令季胜强韧的肌肉暗暗抽搐。
弓箭手,余四百六十五名;亡一千五百三十五名。
统计汇报的参军校尉看着季胜铁青的脸,舌头仍不住打结。
咬碎牙龈也得往下据实汇报。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对死去的、活着的纪军将士负责。
虚假的数字会误导决策者,最终伤害的是整支纪军。
虎贲军余四千零八十七名;亡九百一十三名。
锐金军余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人;亡四千三百三十人。
汇报完毕,参军校尉不敢去看季胜,背过身子以手掩面将半升鲜血喷到自己的战袍里。
这是他平生最心碎的统计汇报。
我为什么没有战死?那样接替我汇报的或许会比我坚强些。
听完汇报季胜没有呕血,他感到的是耻辱。
是他军事生的是奇耻大辱。
仅一个时辰,阵亡过万,还有伤者不计其数。
此次季胜率领纪军翻山越岭不是来攻打岱京城的,简直就是来送命,送人头的。
纪军的损失远不止统计的数字,倒不是说数字有水分,而是还有很多战场外的数字没有统计进来。
比如:
齐天王城的接应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他们已全体失联。
没了。
进攻公输家的杀手,那可是纪军的隐形之手。
没了。
从未失手的顾老头,大名鼎鼎的“落日钩剑”。
没了。
连潜伏岱国深宫七年之久的陈贵妃。
也没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季胜也曾有过失败的经历。
但这一次他居然不知道败给了谁。
机关是公输家的机关,可领军的未必公输家的啊。
他宁可相信是巫伯璩,毕竟瓮城里曾出现巫家幻术。
可脑子里跳出来的依然是:
公输,公输孟启!
季胜忽然想起“洗血映云绢”那当头三个字:
诛公输
唉!
季胜心中长叹,陈贵妃不惜以牺牲性命的方式欲除之的公输,终究还是被自己小看了。
轻视对手就是残忍自己。
他其实并未轻松公输家,也没有轻松公输孟启。
他等到“公输孟启卒于廷尉大牢”,等到公输家被烧成断壁残垣,等到把公输神器“錾金刻刀”攥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