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鸿川岛后,或许是想(弃)开(疗)了,崔灵秀也没有再试图阻拦墨天微蠢蠢欲动的研究之心,相反,他还很积极地参与进来了。
然后鲛人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对待没有夸大,这是十分符合实际的形容词。
在这一过程中,墨天微展现出的冷酷让崔灵秀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免心惊,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样的阿墨他觉得更带感了啊!
他是不是有病啊?
这一刻,崔灵秀不再怀疑墨天微有没有病,而是质疑起自己来了。
墨天微对此毫无感觉,她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不错,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之前一直有各种规矩约束,她有贼心没贼胆,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发现,这正是《无心天书》对她的又一次考验。
每个人心中都潜藏着暴戾的因子,区别只在于有人将它压制住了,有人放任它肆意破坏。
现在的墨天微,因为将“喜”封进通灵剑意之中,本就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不知不觉便将暴戾因子释放出来,还一无所觉。
若不能及时清醒过来,长此以往,等待她的只会是比这只鲛人更惨的境遇。
至少鲛人就算死了还能轮回转世,她若堕魔,便是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时间就在墨天微的不断实验以及出门历练中悄悄过去,转眼便到了两年多后,距离帝流浆出世已经不足一月。
而墨天微也终于得到了能达成她目标的实验体。
东海之上。
墨天微与崔灵秀站在一座孤岛上,这是洛清河洛仙子推算出的帝流浆可能现世的地方。
虽然紫微星宫的紫微斗数在沧澜界内可谓独步天下,但两人都不会给予十成十的肯定墨天微是因为她对紫微星宫有着天然的不信任,而崔灵秀是因为……每个道门都被紫微星宫坑过,早习惯了要多长个心眼。
墨天微挥手将饱受折磨的鲛人放了出来。
曾经虐杀三名奴役过它的修士的鲛人,现如今眼中唯有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所有的反抗与激烈的情绪,都在这两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里消磨殆尽,如今的它只求速死。
见状,墨天微心中一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无论怎么想,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好将之归结于马上就要找到帝流浆和灵华泓乳,太兴奋了。
没什么三观的崔灵秀叹了口气,阿墨怎么还没好啊,这都两年多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转。
“开始吧。”墨天微对鲛人道。
鲛人十分听话,不仅因为这两年来被“调教”惯了,还因为做完这件事就能死了,这样痛苦地活着……每一息都是折磨。
它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眸已由碧蓝变作漆黑。
无形的波动从人不人鬼不鬼的鲛人身上扩散而开,墨天微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意识正轻轻地触碰着她,带着来自遥远时代的友善温和,以及杂糅其中的冷漠与麻木。
崔灵秀也感觉到了,天灵体的灵觉更加敏锐,他分明察觉出,这道意识已经扩散而开,直到极为遥远的地方,与虫鱼、草木,甚至与岛屿和海水沟通……
它问:“帝流浆……将在此地出世吗?”
它得到了怎样的回答,崔灵秀也无从得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意识渐渐消散,鲛人睁开眼来,疲惫地看向墨天微,张口道:“帝流浆,将在此地东南百余里现世。”
它的嗓子之前被墨天微废了,但在不断的实验中,墨天微改造了它的声带,让它无法使用天赋神通,又能正常说话。
言毕,鲛人那头枯草般的长发一点点变得雪白,本就黯淡的鳞片彻底失去所有光泽,一片片脱落。
一道道血痕在它苍白枯瘦的肌肤上浮现,这是强行催发血脉后造成的“血脉崩溃”,它活不了多久了。
墨天微静静看着,无动于衷得让崔灵秀都感觉可怕。
鲛人忽然开口:“你病了。”
墨天微挑眉,微觉讶异,这鲛人已经许久不曾与她交流了呢。
“你只会比我更惨。”大概是死到临头,它已经无所畏惧,“我恨你,但也可怜你。”
“我的一生被人族奴役,而你,却被你所修炼的功法奴役。我即将得到解脱,而你还要这样茫然无知地活下去。”
墨天微的脸色阴沉下来,它是在说《无心天书》?它是怎么知道的?!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是刚才通灵时听见的。”它无视了肉身的变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自顾自地说着,“你旁边这个人在说,你体内的另一个意识在说……他们都在担心你,也在可怜你。”
它说的是通灵剑意,墨天微清楚,但如今的她,意识与身体好像被割裂开了一半,意识到不对劲,但却根本没办法停手。
海面上飘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来源于何处,悲伤而凄婉,教人听了心中难受至极。
空洞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未及落地,便化作两颗晶莹的珠子。
鲛人幽幽道:“祝你好运。”
墨天微怔怔站在原地,两颗珠子滚到脚下,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有被人踩中痛脚的恼怒,有犯下罪行后的愧疚,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觉得压抑极了,怎么会这样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鲛人,她突然痛苦地悲鸣一声,无法自制地蹲在地上,眼眶发红,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