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到了父亲的身下,却不是寻求父亲的庇护,而是撑起父亲的天
龙头很重,比想象中要更重更重,严语几乎要将后槽牙都咬碎,拼命往上顶,知道力量渐渐从父亲的肩头,转移到他的肩头
他痛恨老河堡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鬼地方,他和母亲不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委屈,母亲更不会因此而被害。
但老河堡也有外姓人,也有林小余这样的孤苦人家,也有其他无辜的人。
他不是赵恪韩,在撑起这份重量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愚蠢”,因为肩头是生命的力量
然而赵恪韩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算是有担当了简直愚蠢你根本就没弄清楚事实,就胡乱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无私,是愚蠢”
“你知道这些人并不值得救,再说了,即便没有这水源,他们一样能活,这群肮脏的东西,就像爬虫和蟑螂,祸害遗千年,是不会轻易灭绝的。”
“你只是跟你的父亲一样沽名钓誉,只是想活得伟大,却无视人间的公平”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个道理都不懂,读再多的书,也只是死脑筋,永远不会变得更强,最后辛苦的还是老子我”
赵恪韩叨叨絮絮地抱怨着,然而严语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他感受着父亲多年来一直承受着的重量,终于能够体谅父亲,他知道没有人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父亲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伟大。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陪伴妻儿,试问谁会抛妻弃子,而选择被压在龙头之下
严语想跟父亲说两句话,或者听父亲给自己说两句话,但父亲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堆烂衣服,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呜呜的黑风席卷而来,扬灰而去
关于父亲,严语从来都只有愤怒,而没有悲伤,即便回到这里,调查父亲的事情,也是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想知道,父亲为何要抛弃他和母亲,为何要放弃龙浮山掌教的崇高地位,为何要放弃他的一切,来到这个鬼地方。
他必须搞清楚,才能理所当然地去恨他的父亲。
可现在,他第一次产生了关于父亲的悲痛,这份迟来的悲痛,并不比母亲离去之时要轻多少。
虽然他也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催眠状态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潜意识里的猜想或者幻想,都未必是真的,但此时此刻的情绪,同样是真切到骨子里的。
严语产生的悲痛,对赵恪韩似乎是一种侮辱,他再也忍受不住,停止了叨叨絮絮的抱怨,而是走到了前面来。
他捡起了脚下的卡卓藏刀,朝严语说“你这个样子,真让人讨厌,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让我来再扶你一把”
严语从他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无穷尽的恶意,仿佛整个黑暗的世界,都是赵恪韩制造出来的,或者说,他就是周围这一切的化神
“你想干什么”
赵恪韩没有回答,而是冷笑一声,走到了梁漱梅的旁边。
他阴险邪恶地笑着,梁漱梅已经吓得无法动弹,他撩拨梁漱梅的长发,放到鼻子下嗅闻了一番,而后啧啧称赞“你可真香啊,真是有点怀念呢”
严语的脑海之中突然闪现过好些画面,那是他暴走之后,对梁漱梅近乎“轻薄”的侵犯
他一直对此不知情,此刻赵恪韩似乎故意将这些记忆还给了他
“你你敢”
严语想要阻止,但此刻的他已经被龙头死死压住,胸中怒火滔天,却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父亲的无奈,外面的世界有着太多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完成,但他却只能被压在这里,连灵魂都无法逃脱出去
赵恪韩见得严语发怒,反倒更加来劲,他撩起梁漱梅的长发,露出雪白的后颈来。
“跪下,别乱动,否则刀口不好看哦。”
梁漱梅睁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恐,竟万分顺从,果真跪下,引颈就戮
“不不要你不能这样我命令你给我消失消失快消失”
严语疯狂地大喊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挣脱龙头的压制,但他却如何都挪动不了半分。
赵恪韩双手紧握刀柄,将卡卓藏刀高高举起,手电光的照耀之下,刀刃散发着朦胧的银色光芒
“噗嗤”
一摸红色喷溅到严语的视野之中,红线渐渐化为红色的长河,席卷而来,将严语彻底淹没
他就像幽魂野鬼,在红色的世界里飘荡,就像落单的无脚鸟,飞翔在血海的上空,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出口,更无法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