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随后也缓缓坐下。
他簪冠未束住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满是算计的脸庞也若隐若现起来。
殷青筠觉得陈州来到京城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就连他倒茶的动作也觉得另有深意。
他是一早就猜到她会来找他了。
虽不知是他神机妙算,还是十分笃定她会来……但单就这分城府,殷青筠便心生敬畏。
陈州倒好了茶,推了一杯到殷青筠的面前。
殷青筠并未动手端茶,而是见陈州一脸宠辱不惊的模样,就浑身有些不舒坦,“母亲说陈公子是来京城探亲的,不知陈公子有何亲可探?”
戳人心窝肺管子,殷青筠一向在行。
只见陈州捧着茶,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喝茶动作不疾不徐,很是优雅顺畅,处处都透露着陈家的礼仪教养……
不过他若是有礼仪教养,昨晚就不该一声不吭出府溜去云楼。
半点没有个客人样子,感情是把殷府当作自己家了吧。
“陈公子若当真是要探亲,赶紧探完了回汝南去,若是有别的打算……陈公子想必也不缺银子,去外边随处都有落脚的地方,不要在殷府耗着,到时你一人之失可别连累了整个殷府。”
殷青筠咬字清晰,字字若珠落玉盘,在幽冷静谧的屋子里,很是清幽。
这份倨傲,陈州还是第一次在女子身上见到。
“记得不久前我在才夫人面前夸赞过大姑娘,现在在下要收回那句话。”
殷青筠俏脸微寒,只冷着语气说了句随便。
陈州又道:“不过大姑娘说错了,在下来到京城,并不是为了探亲,而是寻亲。”
殷青筠看着陈州,面露疑惑。
寻亲与探亲虽只一字之差,但意义却一个天一个地。
陈州见殷青筠抓住了其中关键,便笑笑道:“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外嫁女子连同子女仍算作是陈家人,但是大姑娘因夫人被逐一事,已算不得是陈家人了。”
殷青筠淡笑反问:“谁稀罕做陈家人。”
谁稀罕做陈家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家为因为陈氏想嫁给殷正业,就绝她后路,将她扫地出门。
殷正业是个骗人感情的混账羔子,这先不提。
那陈皇后呢,当年陈皇后端淑贤德,就因为要嫁给尚在潜邸做皇子的皇帝,就被陈家削去了族谱,一人独自留在京城,生产之时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才会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当年陈家何其鼎盛,有这样的娘家做靠山,陈皇后不会红颜薄命,陈氏也不会被林姨娘压得十几年抬不起头来。
这都陈家的错。
陈家现在却摆出这样假情假意的嘴脸,还说什么要来京城寻亲?有什么亲可寻的,陈家哪里还有什么亲情不亲情的,都是些自私自利的欲鬼。
殷青筠心中怒火中烧,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紧盯着陈州的双眼恨不能犹如实质,化作刀剑将陈州捅成筛子去。
然而陈州并不恼,只是垂目喝茶,十分从容。
她越焦越躁,他就已经赢了。
等殷青筠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陈州才含笑缓缓道:“大姑娘若不喜欢在下住在殷府,明天在下就搬去好友府邸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