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寻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名灰袍汉子。这人三十多岁年纪,身子肥胖,神情凶狠,正自指着冯铁嘴出言讥讽。冯铁嘴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将线香已燃尽的香炉挪到身前,又换了三根新线香,这才正色说道:“这位朋友,你若只是听到了这里,便说这段书枯燥无味,那可大大的错了。这段书委婉曲折,绝非你能想像,朋友若是不信,请听我细说后事如何?”</p>
厉秋风偷眼观瞧,见冯铁嘴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轻轻抚摸手中的醒木,发出枯燥的“咝咝”之声。那名灰袍汉子方才说话之时气势汹汹,可是冯铁嘴说完之后,他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蛮横,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冯铁嘴看了灰袍汉子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将醒木在桌子上轻轻一拍,接着说道:“吴秀才想到李锦,心下得意,虽然闭着双眼,睡意已少了许多。只是刹那之间,他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面孔掠过,心下一凛,不由睁开了双眼。只见床前不知何时已站了两个人,正是李乐娘和青媚。”</p>
冯铁嘴口中说话,厉秋风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光圈,片刻之后,他又看到了吴秀才躺在床上。吴秀才心中有鬼,见李乐娘和青媚突然现身,心下大惊,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衣衫披在身上,颤声说道:“乐、乐娘,你去了哪里?”</p>
李乐娘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这句话应当由我问夫君才是。你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里?”</p>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李乐娘一直对吴秀才百依百顺,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和他说过话。是以她说完之后,吴秀才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下升了起来,瞬间冲到了头顶。他挪坐到床边,脚上趿拉着鞋子,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惊恐,颤声说道:“昨日娘子和青媚走后,我在家中枯坐无聊,便到门口闲逛,不知不觉走出好远。其时天色黑了下来,我、我迷了路,只能找一处山岩藏身。直到今日天光大亮,我才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势,寻到了下山的道路,这才挣扎着回到家中。”</p>
吴秀才说完之后,李乐娘瞥了他一眼,突然向他走近了两步,用力嗅了两下,冷笑着说道:“你在山中迷失道路,可是衣衫之上却有酒水的味道。难不成你出门之时,身上还带着酒不成?”</p>
吴秀才听李乐娘如此一说,心下大惊,知道已然遮掩不住,只得干咳了两声,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口中说道:“乐娘说笑了。实不相瞒,我迷路之前,看到路边有一家酒馆,便到酒馆中喝了几杯酒。没想到喝酒之后脑袋糊涂起来,否则也不会迷失了道路……”</p>
李乐娘听吴秀才如此一说,脸色一沉,不等他将话讲完,便即冷冰冰地说道:“你是去了杏花村喝酒罢?”</p>
吴秀才没有想到李乐娘也知道杏花村,只得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那家酒馆好像确实叫作杏花村。我还以为这名字起得太过庸俗,原本不想去喝酒。只是当时口渴难当,实在忍受不住,这才稀里糊涂地走了进去。酒馆卖的杏花酒后劲甚大,我喝了两杯之后,便有了一些醉意,离开酒馆之后脑袋昏沉,这才迷失了道路。”</p>
李乐娘恶狠狠地盯着吴秀才,片刻之后,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说来,你见过那两个姓李的臭娘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