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ers!”
在日式传统厢房内,所有人安静地围绕坐在一张雕刻着璀璨樱花与和服美女的矮桌前,喜悦无比地高举着玻璃杯开怀畅饮。
在木质香桌上,井然有序地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点心菜肴。左边五个碟子里分别是阿月浑子、糖衣花生、银鱼干、香酥鸡翅、糯米粘糕,右边五个碟子则是橄榄拼盘、酱香牛肉、鱿鱼丝、茴香豆、酱板鸭块。尽管这些比不上五星酒店里的饕餮盛宴,但却足以令人馋涎欲滴。
“这块香酥鸡翅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在泠斯端起酒杯时,一道迫不及待的男性声音在他的耳畔突然响起。
循声望去,泠斯发现原来是叶美瞳曾经的同桌竹内近卫,被班内的所有人戏称为“精悍妖怪”的幽默活宝。此时此刻,他正幸福地蠕动着两片饱满肥厚的嘴唇,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眼前的珍馐美味,贪婪的双眼放射出一股意犹未尽的色彩。
不知为何,泠斯一时兴趣高涨,放下酒杯,开始端详起这位变化颇大却积极乐观的近卫先生如今的竹内近卫梳着整齐黑亮的后背头发型,黝黑发胖的脸庞戏剧性地搭配着扁平肥硕的狮子鼻,整体面貌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和蔼可亲。他全身上下是一套传统的、黑色的男式和服,宽松颀长的袖口右侧佩戴着一枚代表竹内家族悠久历史与荣誉地位的家纹徽章……
“美味至极!”竹内近卫猛然仰首,将高脚玻璃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再抄起着一对黑色竹筷,毫不犹豫地夹着面前碟子中的酱香牛肉。
“贪吃鬼。”周围人看到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俊不禁,居然都不舍得动用筷子。
“那又如何?”竹内近卫满脸无辜,一边眯眼扫视着周围人的脸庞,一边吧唧着油渍渍的嘴巴。
“竹内同学,您既然现在在餐厅里担任厨师,那么为何还对这种食物表现得如此狂热呢?”泠斯十指交叉,随意放在盘踞着的双腿中央。
“什么!倪尔君,难道您一直在秘密调查过我的私人生活吗?否则,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现在的职业?”听后,竹内近卫惊愕失色,闪动着的瞳孔仿佛凝结着一层黑色的薄冰。显然,竹内近卫的惊愕表情无疑从侧面佐证了泠斯推断的正确性。
“这倒未必。”泠斯故意停顿一下语气,举止优雅地摇晃着杯中殷艳似血的冰酒,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善于从观察到的细节,猜想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此话怎讲?”
“早先,我站在外面的时候,偶然发现您倚靠在廊道栏杆上的姿势很不自然支撑点完全落在腰部的左侧,而其右侧却极不合理地与栏杆保持着三公分的距离。刚才,在您端起高脚玻璃杯的同时,我又观察到您右手的虎口、食指内侧以及掌内边缘存在着半英寸厚的老茧。除此之外,我还留意到您走起路来,脚步铿锵有力、步伐整齐而不杂乱。所以,我根据这些所留意到的细节,判断你以前在军队里服役一段时间或者参与过某种犯罪活动,背部右侧可能留有一道异常严重的旧伤。”
“枪伤。”竹内近卫与泠斯对峙着彼此的眼神,右手本能地抚着腰部右侧,补充道,“这是在一次防恐演练活动留下来的,其对我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对你们而言,则是一处直径13公分的子弹凹痕。那么,请问您究竟是如何推断出我现在所从事的职业呢?”说完,他从面前拿起一颗乳白色、椭圆型的阿月浑子,将其剥开后放进嘴里。
“这个问题?如我冒昧,其答案可以从您的指甲与体型找到!”
“不妨一述。”竹内近卫似乎不以为意。
“ok!”泠斯爽快地打个手势,指着竹内近卫那只胖乎柔软的右手,“一般而言,正常的指甲通透洁净,然一旦经常与烟气接触,其表面便会变得暗黄。往往,抽烟人士牙齿较黄,喜欢随身携带一包香烟,以备不时之需。显然,您并不符合这一点,所以您的指甲只能是被油烟所熏黄,而您的工作也一定与烹饪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否则,您左手背上不会出现零零碎碎的烫伤斑点。至于体态方面,您与十年前相比的确变胖了许多根据科学研究报道,这是因为厨房中的油烟含有一种名叫‘氧自由基’的物质。当这种物质过量进入人体后会刺激脑垂体某些分泌不协调,导致人体合成脂肪频率加快。因此,脸庞肥胖、颈部短粗成为料理界的一个普遍特征。顺便一提,假如我没有推断错误的话,您的工作地点应该在南京町的第三个十字路口附近,不是羽崎餐馆,便是粤菜之家。”
“何以见得?”竹内近卫追问。
“从您的黑色和服裤脚处与脱掉的木屐上沾有少量红色泥土这两处细节。”
“南京町第三个十字路口的地下光缆正在维修。”武田雄野竖起食指,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聪明。”
“倪尔泠斯,你果然在日本侦探界不是浪得虚名的,观察与推理能力简直令人不可思议!”竹内近卫倾斜身躯,对着泠斯恭敬的鞠躬,以表内心的钦佩与赞赏……
畅饮过后,泠斯酩酊大醉,感觉到眼前如烟雾般朦胧不堪,只得喝点橙汁醒酒。
酒过七巡,所有人也都开始胡诌乱语,脏话连篇。不知为何,他们说着说着,稀里糊涂地将话题扯到叶美瞳与武田雄野的情感上。
“班长,请问你刚才给你的初恋女友打招呼了吗?”一位醉汉趴在桌上,嘟囔道。
“嗯!”武田雄野脸色凝重,点了点头,提起酒瓶狂饮起来。
“你……你没发现她今天表现得颇为高傲吗?”
“什么?难道你是指她胸前饱满诱人的蜜桃?”武田雄野调侃道。
“无语!我是想说,她驾驶一辆凯迪拉克来此炫耀!”
“嘁!”武田雄野嗤之以鼻,满不在乎道,“或许,在你们眼中,她如今地位高贵、炙手可热、风光无限。但依我看来,她嫁入豪门得到满足的是日益膨胀的虚荣心,而她丈夫斋藤特介也未必真心与她相爱。残酷点说,她在某种程度上只是斋藤特介在风烛残年时的美丽玩物而已。”
“假如当初你们没有分手,你们早就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另一位醉汉发出感慨。
“没错!如此美丽的女性嫁给一位年过六旬的混蛋真是荒谬至极。可那又如何,这种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后果。”
“造化弄人。在金钱面前,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可持久,反倒如同玻璃般脆弱不堪。平心而论,曾经的浪漫早都被她摒弃在记忆空间的角落里,而真心是一种短暂存在、虚伪丑陋的东西,只会随着誓言的流失逐渐飘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