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斯没有多做思考,推开车门准备探出上身,却又蓦地回首,叮嘱道,“碧娜妹妹,你暂时待在车厢里,不准乱跑。我去看看能否帮上任何的忙。”
“为什么?”她睫毛翕动,碧眸凝聚着一片不解的迷惑,仿佛夜色里缭绕未尽的薄雾那般朦胧,嘟囔小嘴,“你的建议,听起来真的很差劲耶!”
“荒谬!”泠斯表情冷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穿上那袭白色燕尾服,朝着车祸地点疾步奔去。毋庸置疑,他喜欢贯彻一向雷厉风行的习惯,就连恪尽职守的侦探生涯中亦是如此。当然,这种自然而然的生活习惯潜移默化地塑造了他性格鲜明的特色,形成了他自身引以为傲的行事作风。或许,他这种另类的性格往往会使歆羡的女性因误解而产生隔阂,但他却依旧不以为然地持守自身。毕竟,他一直都是曾经的自己,也都是曾经的自己,从未改变。
靠近现场后,泠斯清晰地望见一位西装革履的七旬老翁躺在斑马线上,衰老皱巴的脸庞染满了腥咸气味的鲜血,没有任何存活的生命迹象。他圆整双眼,浑浊的瞳孔充盈着极限的惊慌,似乎目睹死神手持镰刀降临于世的恐怖。在尸体的旁边,黏稠的深红血泊上散落着两张即将重映的《濒临の奇缘》电影票,中间微皱笔直的痕迹显然说明死者临死前曾将折叠好的电影票握在手里。
屈膝半蹲,泠斯慎重地用手摸下老人的脉搏,亲自确认了他完全死亡的事实。这时,泠斯看到老人胸前口袋里有东西鼓起,似乎是一个小型钱包。泠斯将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插进去,却从里面拉出一个黑色的迷你记事本,外面的厚硬封皮上镌刻着“lovediary”的金色字迹。
“嘿!先生,请放下那个记事本,否则你会影响我们警方人员办案的。”正当泠斯准备翻阅内容时,一个穿着制服男警察不知从走上前来,文质彬彬地劝诫泠斯。
“哦,警察先生,您好!”泠斯一边与他友好地握手,一边解释道,“我是私家侦探倪尔泠斯,麻烦您给南京町警局海鹏警长通个电话,因为我想立刻着手这起车祸案件。”
“原来如此!”男警察点了点头,微笑道,“倪尔侦探,我已经通知神户市警署了,所以请您继续勘察吧!”
“感激不尽。”
得到允可后,泠斯翻开手中的记事本,只见扉页上整整齐齐地写着“松野竹仁”的钢笔签名,这无疑是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姓名。至于里面的内容,则是一些与本次案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不过,泠斯再三考虑,最后还是决定要求那名男警察向警署致电,查询一下死者松野竹仁的有关信息。
紧接着,泠斯举目四望,发现本次案件的肇事车辆停在道路附近的景观植物前,挡风玻璃被结实的树枝着实撞破。从外观来看,那是一辆灰白色的厢式货车,车厢后面的两扇小门因完全敞开而导致里面的包装食品衰落在地上。在货车前面的左轮下,紧紧压着一个精钢闪亮的无轮式助行器,显然这属于死者生前的随身物品。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这款无轮式助行器虽然被货车压着且拖行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但自身结构并没有丝毫的弯曲或断裂的痕迹。显而易见,这款助行器的质量的确优越,甚至已经达到出乎意料的极高程度。
打开车门,泠斯查看了一下货车的驾驶舱,却并发现有任何人在里面,而插在钥匙孔的钥匙的侧棱则对着lock。驾驶座上面散落着一盒“万宝路”牌的烟草,数数总共有十三根尚未点燃的香烟。此外,烟草硬纸盒与驾驶座的表面铺满了一层细碎的玻璃渣,像是农场喂鸡所撒的饲料那般凌乱与密集。泠斯低头扫视脚下的红色毯子,发现下面掉落着一张被塑料卡套保护的证片,连忙捡起后看到那原来是一名叫做菅野踆夫的司机的驾驶证。
“菅野踆夫?”泠斯皱起眉头,感觉自己与这个名字的司机似曾相识,但却从记忆里寻觅不出一条匹配的信息。
“倪尔侦探,冒昧打扰您一下。”那名男警察敲了敲外面的车门,态度尊敬地语道。
“什么事情?”泠斯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是这样的。”男警察说,“外面有个车祸的目击者,她说她坚持要见到您才行,或许她能够为您一些重要的线索。”
“噢?是吗?她还在?”
“对的。”
“好吧!”泠斯苦涩一笑,与男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从车厢里利索地跳了下来。
“请问,您就是负责本次案件的侦探倪尔泠斯吗?”未等泠斯站好身躯,一个全身尽是黑白迷彩、戴着金色镶边眼镜的短发女孩迎上前来,顺便热枕地伸出一只纤细的左手,“您好,我的名字叫做千叶翎子。”
“是的!”泠斯犹豫一秒,然后一边同她握手示好,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偷瞄了她一眼,“请问您就是这位警官所讲的那位目击者?”说话时,泠斯观察到她尽管身材并不比海报上的明星那般姣好,但明亮纯洁的瞳孔一直保持着母性特有的温柔贤淑与阳光开朗,令人怀着轻盈的去聆听她的心灵。她肤色介于黄、白之间,红唇宛如熟透的樱桃般饱满无比,涂着一层薄亮的透明唇膏,悄然折射出几分迷人的晶莹与淡雅。
“嗯。”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慢条斯理地谈道,“半分钟前,我换好发型,从斜对面的理发店里走出来。正当在理发店前等待绿灯时,我远远望见这边有一位年迈男士拄着助行器,小心翼翼地从斑马线的一端走向另一端。或许,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切也都显得是那般的美好。可是,先生您难以相信也就是在下一秒,血肉模糊的车祸发生在了我的眼前。一辆疾驰货车突然从十字路口的北面出现,瞬间将这位猝不及防的孱弱老人撞倒在地,然后拖着那副助行器转弯撞在了景观树上。然而,这还不算是恐怖,真正令我感到恐怖的是……”
“当时,这辆肇事货车上并没有任何司机。”泠斯抢先一步说道,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此事。
“刚才……难道您也在现场目睹了这里发生车祸时的一切?”翎子忙不迭地追问,面部流露出一种惊讶的神情。
“没有!”泠斯摇头否定,随即解释道,“刚才我勘察了一下货车的驾驶舱,发现驾驶座上散落着十三根香烟,而硬纸烟盒与驾驶座表面上也铺满了细碎的玻璃渣。这看似极其的普通,但却又使人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因此,我草率地做了个假设倘若发生车祸时,货车驾驶舱里有人坐在驾驶座上转动方向盘或者踩刹车,那么香烟与烟盒为何没有任何被压坏的痕迹?接下来,货车拐弯后撞在景观树上,细碎的玻璃渣首先会落在司机的腿上,而不会在座位与烟盒表面铺满一层。综合推理,这无疑说明当时货车在车祸时与车祸后都没有任何的人坐在驾驶座上。至于烟盒与玻璃渣,我想则是这样起初,大半盒的香烟被人随手放置在了仪表台上,驾驶座上也没有放任何的东西。当一度撞击时,硬纸烟盒从仪表台上滑落,十三根香烟零散地掉在驾驶座上。当二度撞击时,汽车前窗被树枝撞碎,因瞬间的撞击力铺在了烟盒与驾驶座上。自然而然,不难理解为何货车的驾驶舱里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
“是这样呀!”男警察托腮思忖片刻,然后又皱起眉毛,“倘若一切真是按您所述,既然这辆真的没有司机驾驶,那么货车又是怎么会横飞直撞而来的呢?”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正当泠斯陷入窘境的时候,一位身穿蓝色制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搬运工从十字路口北面的下坡道路一边快步跑来,一边远远大声地喊道。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酸臭的汗渍显然早已浸湿了他腋窝两侧的衣服。这不禁令人心存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令他如此的着急。
“先生,需要帮助吗?”待他靠近后,男警察拘谨地问道。
“呃……”蓝衣搬运工语气停顿一下,然后脸颊涨得黑红,结巴得差点让人听不清楚他所表达的意思,“实……实在抱歉!警察……先生,这辆……货车……那个……我的。”
“嗬,你是想说这辆货车是您的,对吧?”
“嗨!”他笨拙地垂下僵直的脑袋,却让人嘴巴感到格外的难受,就像牙齿在咀嚼蜡烛一样。
“如此说来,您就是这辆肇事车辆的司机菅野踆夫。”泠斯道。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他连连点头道歉,璀璨的泪花顺着他的眼角绽放。坦白而言,这很难让人怀疑他不是个坚强的男子汉,而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原来如此,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千叶翎子半握右拳,自上而下地击在左手掌心处,小脸一副认真的表情,“其实凶手就是菅野踆夫,你先启动货车引擎,开一段时间后从车上跳下来,利用货车的惯性原理撞死了那位老人。所以,你残忍的凶手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不是的,我真的没有这样做。”菅野踆夫摆手争辩道,“我刚才送货时,随意地把货车停在了超市的门口,超市老板可以为我证明我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