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被魏军精骑俘获的汉军探骑自然是北府兵编制。
庞林率领部分北府军临时驻屯在这里冒充前锋,这部分府兵吏士至今还以为要走武关道,要打回关中返回家乡。
随着各部陆续调动就位,田信率出征的北府八军二十六营兵临时驻屯博望后,他又按计划随同南阳郡兵转移到武关换防,顺便露面,被魏军精骑察觉后,这些魏骑自行后退。
本就是疑兵之计,也不怕魏军探知。
武关一带驻屯的北府兵遣还昭阳邑休养,田信与庞林又向博望军营行进。
自北伐誓师典礼以来,田信感受到了马超的孤独感,自己仿佛离群的马,无群落可依赖的独狼,又像天际哀鸣的孤雁。
除了北府部属与自己一条心外,其他人视自己为洪水猛兽。
仿佛自己随时可能叛乱、会牵连到他们。
马超也忌惮自己,似乎自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将马超也牵连。
夜间扎营过宿时,庞林端着餐盘来找田信,庞林眉毛没了精气神挂在眼眶上,双目光泽黯淡:“我听孝先欲率北府兵直击蓝田?”
“是。”
田信挤出笑容:“我也只是有这个念头,想试一试,就上奏请战。我知陛下不允……没想到陛下会以周章询问庞公。”
周章,周有循环的意思,周章是一种君臣对答表册。
即皇帝向某人咨询某事下发周章,某人回答后将原章呈送到皇帝手里,皇帝若不满意还想再问,就将原章再次下发,如同回帖、盖楼一样,一问一答直到事情解决。
为了保证这种机密公文不在传递过程中丢失,往往每一次问答后就要进行一次誊抄入档。
大费周章,盖因如此。
庞林用木勺搅动餐盘里炖熟炖烂的莲子:“陛下也为孝先忧虑、苦恼。宋公与孝先有翁婿之情,赵公又系孝先乡党友人,如今皆不能与孝先亲近,皆为孝先考虑。以至于陛下想找人劝解孝先,也只能找到庞某这里。”
田信面容没什么情绪,讨论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彼此之间的交情注定了不需要情绪、表情。
庞林见状只是一叹:“孝先,凡事不妨往好处想。”
“庞公,我信陛下,也能信太子,可我信不过二十年、三十年后的公卿百官,也信不过三十年、四十年后的外戚。”
“我若垂垂老矣,也无子嗣之虑,自然乐得为大汉效力,为平定天下舍身忘己。”
“可我不能自欺,哪怕会引陛下怄气,我也要说。再不说,北伐大捷之后,我将不敢再说。此事说出来,还有解决的余地。我若不说,庞公知我秉性。”
田信的言论让庞林无奈叹息,微微颔首以示理解。
对待人命,田信是矛盾的,战场上有太多的恶毒计策,可受限于汉军的军纪、作风,许多计策也就说出来过一过嘴瘾,实际上没有施行。
麦城一战为了救护敌我伤兵,田信抛出《防疫救护十二策》,这可以视为医家、兵家、国家的不传之秘。
如果继续藏着这些知识,田信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借助瘟疫解决太多的问题。
让一个个敌人、竞争对手死于司空见惯的瘟疫,没人会怀疑他。
可田信没有,献出了《防疫救护十二策》,关羽更是大肆推广于荆湘之地,以至于江东、北方也迅速风靡。
北伐决战胜利之前,自己是大汉北伐军团里不可或缺的因素,与关羽、刘备一样,可以视为北伐胜利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可北伐胜利之后,三国形势达到真正的均势,还是敌消我涨,那田信、关羽、刘备的重要性会下降,并非不可或缺。
等到天下一统,田信反而会成为内部太多人的障碍。
天下一统,也就是大汉三恪回归封国过太平日子的时候了。
真当这三恪,是好当的?
三恪,恪者,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