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姬的姐姐、姐夫泰山羊氏南迁避难,田信眼里这只是以退为进,洗清身上曹魏烙印的一种措施。
羊家身上烙印并不深刻,因于禁降汉的污点,以及曹丕清洗鲍勋的原因,泰山羊氏在魏帝国属于边缘人物,不涉及帝国核心决策。
何况曹丕篡汉才几年时间,军功元勋老臣大多建在,也没时间让羊氏家族向中枢发展。
并未过多在意此事,只是安排人妥善招待。
因为门风的原因,泰山羊氏真的很穷,穷的只剩下书了。
既无部曲,也无奴仆……可他们有悬鱼郡守的廉洁美名,以及八世担任两千石的厚重积累,让羊氏家族在士人、民众之间极有影响力。
这样的羊氏家族值得夏侯家族积极保护,夏侯家族不缺军功,就缺士族清望、人脉。
与夏侯尚经常通信,田信了解夏侯家族才这起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以各种方式促成羊氏家族南迁避难,然后倾尽全力沿途保护;作为回应,羊衜与前妻孔融女儿有一个女儿羊姬,与夏侯渊四子夏侯季权的次子订婚;羊衜与继室蔡贞姬生的小儿子又跟夏侯霸才两岁的女儿订亲。
这是一个在刘备那里都挂号的家族,影响范围极大……只是,现在的羊氏家族对新汉帝国有什么用?
跑来当官?
所以没必要太过看重,越把这些家伙当回事,这帮家伙的谱就更大。
北伐战争期间,关东四州士族是个什么德行,已经明明白白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悬鱼太守是羊续,跟他三个儿子有什么关系?
田信这里准备冷处理,终于在第二天,让他朝思暮想许久的耿颌来了麦城。
耿颌的罪行始终是个秘密,只有少数元勋出身的高层、三恪家族才清楚。
这是为刘封,也就是燕壮愍王的名声做考虑,也为刘备、帝室的名望做考虑,所以耿颌做下的事情,始终是个不曾流传、外泄的机密。
麦城北郊有一片栽植四年的桑林,田信在桑林亭等待耿颌,耿颌来时只穿素色粗麻短衣,踩着一双草鞋。
田信则是轻便不失威仪的乌纱翼善冠,穿圆领宽袖靛青粗帛衣袍,左手把玩七枚铃铛。
身后两侧站着谢夫、罗德,一个捧着宝弓来福,一个怀抱朱漆箭壶。
耿颌多看了几眼谢夫捧着的宝弓来福,回江都以来,没少听这张宝弓的传说,据说田信持此弓相隔三百步,一箭射杀广州叛酋,被土人敬若天神。
以至于每一支朱漆箭都会在箭簇上蚀刻,鎏金一个‘令’字。
一时见面,耿颌不知该说什么。
大家隐瞒他的罪行,是为了维护刘备的颜面;他没有逃跑,前来领死,则是为了维护燕壮愍王刘封的名誉。
名誉不受影响,燕王系三支小幼苗才能在今后受封王国,成为帝室强力亲藩。
田信盯着耿颌面容,对他无话可说,稍稍想了想:“自当年跌落城头以来,我就时常在想,若是擒斩曹仁,该是何等光景?不过……说句实话,没有季先暗箭伤我,也不会有我之今日。”
田信有些疲倦,也有所索然无味,将面前的冲泡好的一杯新绿清茶推给耿颌:“种种一切,皆赖季先。譬如汉之三恪,亦赖季先。陛下没杀季先,实教我意外。”
耿颌口渴,端茶小饮,面无愧疚之色,也没有其他情绪波动,不做回复。
田信见他无所谓的模样,只是摇头笑笑:“本以为季先心怀惭愧,看来是我想多了。多说无益,只是这么杀了你,今后没几个挂念、惦记的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耿颌饮尽茶水,细细嚼着茶叶,品味其中滋味儿。眼睛一斜去看谢夫捧着的宝弓来福,问:“你这宝弓,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像谯公主豢养的狸猫名儿,白白可惜这等神物。”
田信始终观察耿颌,没有放松警惕:“我年少时,家中有一土黄猎犬唤作来福,善擒兔,每出必有获。我又听闻江东浮屠道大兴,阐述轮回之理,这来福与浮屠道颇有渊源,有祝愿季先来世享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