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车骑将军吴班站在长安南门，也就是安门。
安门两侧城墙悬挂着太多风干、腐朽、或在滴血的新死头颅，吴班手扶在车上栏杆，子止不住的颤抖。
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给了吴质挑衅北府、挑衅田信的勇气。
稍稍停顿，吴班缅怀不已：“当时年幼，也记不清楚具体。现在种种，也是听长辈所述。”
“之后，刘焉诸子联合马腾，意在扫除李傕等人，事泄受诛。我等与援、庞羲护卫刘焉子孙前往益州，逃离关中是非之地。”
吴质细细听着，追问：“之后又如何？”
吴班苦笑不已：“后董卓死，朝廷使皇甫嵩奔赴郿坞，要处死董卓宗亲。王、吕布刺杀董卓时，董卓主簿田仪随同赴死。当时我父与皇甫嵩一同诛杀郿坞董氏亲旧，并征集旧部，抄斩田氏。田氏逃亡南山，又后李傕郭汜乱政，田氏又逃奔汉中避难。”
吴质始终观察吴班的细微神变化，静静感受吴班的绪波动。
“后来，董卓征皇甫嵩入朝，调换关中、雒阳驻军，我父所部调入关中。又因关东生变，董卓又征我父入朝，解除兵权。”
吴班笑容苦涩，军事政变中，中高级军吏不进则死，命运普遍悲哀：“于是，在袁氏还未收拢雒都军权之际，董旻向董卓告知雒阳实，董卓火速入雒，我父等人依靠董卓寻求庇护。”
“袁氏不给我父、董旻活路，那又何必给袁氏生路？”
说着，吴班又哼哼冷笑很是不屑的样子：“攻杀何苗实乃大罪，雒阳公卿遗忘了袁绍纵兵掠杀，袁术火烧宫阙之事，追究我父等军吏攻杀何苗之罪。哈哈哈哈，董旻指引一条生路！”
吴班脸上没有一点绪：“雒阳大变前，上军校尉蹇硕、骠骑将军董重先后被杀，大将军也被杀后，袁术率虎贲军进击宫阙，袁绍率司隶校尉部伍诛杀佞，而我父受人蛊惑，与奉车都尉董旻攻杀了车骑将军何苗。何苗死后，雒阳各军无主。”
“哼哼，也对，都督军务繁多，实不该分心这点小事。”
吴质做了个苦笑模样：“北府大兵压境，我无心力去细细听一个较长的故事。”
“元雄将军最好说简略一些。”
吴质静静等待，吴班只是笑笑，神色木然：“私仇，这得从大将军何进被杀时说起。有些长，都督可愿细听？”
“事关将军与田信私仇，我非不信将军，实乃江东周魴做，让我夜不能寝如芒在背。而眼前北府调兵异常神速，为国家过虑，我不得不多一些猜疑。”
“何事？”
吴质端起茶汤吹了吹，小饮一口，一双眼睛审视吴班：“元雄将军有不解迷惑之事，我自会解答。可这之前，我也有些疑惑，需要将军解惑。”
“元雄将军高看某家了，我虽有一点谋略，但奈何国贼众多。”
吴班双手接住腾腾茶碗垂眉看了看，坦言：“是，我十分不解，为何陆伯言、北府兵会如此迅速？以都督深谋，当行云流水才是。以我看来，陆伯言纵然举兵来犯，我军也该严阵以待才是。如今兵马四出，还未集结，而敌兵已至蓝田百里之外……未免不合理，除非都督另有谋算。”
吴质舀了茶，推给吴班：“冒昧邀来元雄将军，将军可是有许多疑惑？”
只是他专注搅拌的黑褐色茶汤让吴班嘴角颤了颤，喝惯了清爽茶粉，吴班还真看不上这种古老、旧式的饮茶方式。
吴质手中握一柄孔雀翎羽扇，左手轻轻摇扇，右手握着木勺搅动茶汤。
烹煮茶水，相对于新式的茶粉、砖茶，吴质还是喜欢原来口感丰富，滋味复杂的饮茶方式。
吴质等候已久，在偏厅与吴班会面。
雍凉都督府，吴班抵达时，可见门前是十二门戟仪卫，虽然一个个体型魁梧威武异常，可怎么看怎么刺眼。
想不明白，吴班收敛思绪，前往城中镇西大将军府拜谒吴质，估计吴质是想跟自己咨询一些汉军内部的报……这也是自己的本职所在，就是个军顾问。
真的想不明白，吴质哪里来的信心……竟然一步步把北府兵到绝路，然后进行一场避无可避的国运决战。
因为吴质的突然上奏，皇帝一反常态，大力积极支持吴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