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后院水塘边,关羽与孙儿坐在一起,都戴遮阴斗笠,分别端着一大一小两条鱼竿,只是阿木显得好动,手里鱼竿起起落落,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在幕府侍从引领下,黄权穿过中门,看到演武场西北角池塘边钓鱼的爷孙背影,就问迎上来的幕府长史裴俊:“奉先,宋公属意为何?”
“仆不敢妄加猜度。”
裴俊说着先对黄权施礼,又对随黄权而来的左仆射蒋琬、右仆射郭睦欠身施礼,并展臂示意,蒋琬、郭睦一同驻步,让黄权一人去见关羽。
他二人则跟着裴俊来到池边凉亭下用茶,彼此也算是老相识。
裴俊跟郭睦是河东老乡,蒋琬在益州做县令时就跟裴俊有交集,彼此相识最少也在十年。
蒋琬担忧马良的安全,现在唯有大将军死保,就能保住马良的命。
马良丢官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保住命,哪怕像来敏那样以流放的方式保住命。
命在,以后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要保马良的命,就得让关羽承认自己执政疏忽,将本该配发马良的旌节……没有配发。
这是一件令关羽、大将军府上下很为难的事情,不仅要让关羽做他不想做的事情,还要逼着他承认一个他根本没有触犯的错误。
没有给马良配发旌节,本就是故意如此,好让马良安心防守,不要去思索反击、主动进攻这种危险的事情。
如果给与马良旌节,也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那真正为难的就是他这个执政。
到时候朝野舆论又会这么说:明明马良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却一上任就配发旌节,明明就有鼓动、逼迫马良出战的用意……所以马良被围的责任,很大一部分要算在执政用人失当。
所以身处江都舆论风暴里,关羽很镇定,也很气愤。
本打算等马良在兖州站稳脚,与兖州军融为一体的时候,再配发旌节授予马良开战、进攻的授权,这自然是很稳妥的安排。
可现在看来,马良加上田豫这个组合都被满宠、秦朗算计,让关羽越发看不懂了。
单论田豫,论用兵调度,进行野战的情况下,满宠不是田豫的对手,秦朗也不是田豫的对手。
如果满宠与秦朗组合在一起,那更不是田豫的对手。
军队指挥最忌讳令出两头,满宠、秦朗组合在一起,其中一个人下限,会成为两个人共同的下限,反而更弱。
单论马良,论治军、安民,满宠、秦朗叠在一起也不是马良的对手。
可偏偏马良、田豫这个组合,硬是让满宠、秦朗这对魏国二流组合给击败了,还几乎是完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太多问题,最直接的问题是自己没有做好防范……始终对马良抱有期望,希望马良能努力表现,打破田信的预言、诅咒。
结果倒好,看情况很有可能把田豫也赔进去。
虽然还不清楚河内战事具体怎么发展、过渡的,但主要责任应在马良身上,田豫就算有错,也可能错在太过信任马良。
是自己搭配了这个组合,已证明自己犯了个错误。
实在不该将田豫、马良搭配在一起,甚至田豫不去兖州,兖州也不会爆发这档子事。
心中有太多想法,可接受自己有失误不难,难的是当众承认。
所以此刻黄权亲自走来,他坐到关羽右侧,关羽则微微向左扭身面朝阿木这边,避开了黄权。
黄权又起身,将阿木抱起来,坐在关羽左边,关羽又扭身转头去观察右边的水面。
见状,黄权呵呵赔笑:“宋公,仆乃旧人,何必如此见外呀?”
关羽回头瞥一眼,又坐正:“朝野言论汹汹,本以为徐元直会秉公断事,不想也屡屡回护马季常,对我多有指责,欲使我难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