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纪看着一张张脸,只觉得自己辜负了南阳二十万户的期望,羞愧低头,声音颤抖:“待各营抵达码头,就撤军返回北岸。”
“老贼!”
一个军吏转身怒目盯着文聘,拔刀跳脚大骂正要扑上去,却被左右同僚拉扯戎袍、铠甲、胳膊,相互拉扯着,忿忿不甘跟着田纪戎车退回阵中。
田纪下车,双手无力,解了几次才解开盔带,将头盔随意丢弃在地,只觉得周身力气被抽空。
压力就是如此的大,田信那里的压力肯定会更大。
可该怎么办才好?
大将军执政稳妥,根本不给打击朝廷威信的机会。
天下越是安宁,朝廷的威望就与日俱增,名望就是力量。
再拖下去,恐怕不是北府合并朝廷,而是朝廷合并北府。
两汉各种血淋淋的政变例子仿佛就浮现在面前,田纪突然右手就抓向剑柄,但还是克制住了。
文聘见府兵阵列原地席地而坐,也就转身朝襄阳走去。
这座刘表增修的经州治所,已不如当年繁盛,城外本该有许多繁华的都亭街道,或毁于战火,或者被后来的襄阳守军拆毁分解为材料。
老主公不在了,什么都没有了,自己也站到了南阳乡党的对立面。
现在南阳士民肯定恨透了自己,恨死了文家。
可再恨,自己决不能死在北府手里;哪怕是主动自杀,也不能让北府承担责任。
否则的话,自己的儿子、侄儿、养子都将遭受压制、禁锢。
唯有一死,还要死的妥帖。
南阳交割关系大局,死多少公卿都得促成此事,就别说自己一个有名无实的后将军。
文聘心意已定,慢悠悠走回城中,任由大门洞开,返回家中什么也不想,就被浓浓疲倦击倒开始昏沉大睡。
北岸,许多邓城的士民、男女在天亮后跑出城来到岸边观望南岸进展,不见兵戈厮杀,只见偃旗息鼓,舟船往来有序运回府兵甲士。
见此模样,唏嘘之声与哭声交织在一起,悲伤在弥漫。
“唉。”
吴范听到左右的啼哭、抱怨之声也忍不住一声长叹,他双手环抱负立,身边跟着的冯熙做仆从打扮,左肩挎着藤箱行李,右手拄着一面竹竿黑布白字长幡,长幡番头是白红二色的太极图,太极图下写着‘江东神算’四个字。
冯熙眨动眼睛:“文则先生,该启程了。”
“唉,可叹民心似铁。成祖皇帝遗泽深厚,也不耐如此消磨。”
吴范从冯熙手里接住长幡,转身向东走去,冯熙不发一言将左肩的藤箱卸下来,改用双肩背负的方式重新背上,然后就追着吴范离去。
东吴灭亡以来,南阳、荆州、豫州休养生息,盗匪或被肃清,或主动解散归入民间,驰道亭驿恢复,虽不能说是路不拾遗,但也勉强达到了夜不闭户。
建业政变前夕,嗅觉敏锐的吴范就察觉不妥,早早找了个理由出城办事没有陪伴孙权左右,因此躲过一劫。
又知道太多的孙权私密事务,哪里还敢在江东久留,一路狂奔逃到魏国,寄宿在冯熙处。
冯熙作为孙权的使者来访魏国,很受曹丕喜欢,就派冯熙的老乡陈群规劝……无法劝服,就索性把冯熙囚禁,等着冯熙回心转意。
估计囚呢囚呢,囚上许久,就能让冯熙效力魏国。
冯熙这边自比苏武誓死不从,结果等来一个建业政变,江东君臣反目火并的消息……没办法,只好有条件的归顺魏国。
而现在,正是为旧主复仇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