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过两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杨守文甚至快要忘记了那封被他和杨承烈烧了的书信。不过,当杨承烈重又提起的时候,杨守文立刻回忆起来。
“父亲,你是说”
“那封信的笔迹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我又见到了那个笔迹。”
说实话,杨守文已经记不清楚那封信的笔迹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他倒是相信杨承烈所说,因为杨承烈在这方面,确实非常出众。十年的县尉生涯,让他对一些细节极为敏锐。
“谁?”
杨承烈轻轻搓揉了一下面颊,显得有些挣扎。
杨守文看着他,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和太子有关?”
“胡说什么,太子怎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你忘了,圣历元年,太子刚从庐陵返回神都。而在此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控之中,怎可能做这样的事?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和任何人说。”
“我像是那种嘴巴不把门的人吗?”
杨守文说着,瞥了杨承烈一眼。
这也让杨承烈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一下,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相王。”
出乎杨承烈的意料,杨守文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之色。
他看上去很平静,只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
想当初在昌平的时候,杨守文就猜到这件事绝不简单。能够能让慕容玄崱出兵造反能够令唐波若这种勋贵子弟勾结黙啜,开城献降能够使河北道几乎不予抵抗,使得突厥兵长驱直入这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其背景一定深厚。
也正是这原因,李元芳在昌平出现。
也正是这原因,陈子昂跑去昌平寻找书信。
也正是这原因,迫使卢永成勾结粟末靺鞨人,甚至不惜攻打县衙
那个时候,昌平县绝对是八方风雨汇聚之地。也正因为如此,杨承烈杨守文父子在找到了那封信之后,即不敢声张,甚至还迅速烧掉,就是因为知道这里面很复杂。
“父亲,你能够确定吗?”
杨承烈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种事,哪能那么容易确定?
不过凭我十年县尉的经验,我可以肯定,八成以上就是相王笔迹。这件事,我谁都不敢说,甚至连你阿娘都不敢告诉。现在说出来,我这心里面,也就轻松许多。”
杨守文能够理解杨承烈的这种感觉!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杨承烈甚至感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相王,李旦一个皇室贵胄,声望极高的大人物。别看现如今李显是太子,可事实上,李显远离中枢十余载,根本没有多少根基。可李旦不一样,他一直身处中枢,明里暗里的不断博弈,根基牢固。此前若非狄仁杰坚决支持,只怕李显也难坐稳太子之位。而最关键的是,李旦素以仁厚君子的面目示人,这声誉也非常好。
如果被李旦知道,哪怕有武则天护佑,杨承烈也会非常危险。
毕竟,武则天已经老了,很难再像十年前那样,大肆屠戮李唐宗室。如果她对李旦下手,肯定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也许,武则天早就知道李旦的动作,却也无可奈何。
杨守文突然明白,杨承烈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决定,要回归弘农杨氏。
有弘农杨氏,不一定安全。
但是没有弘农杨氏,他父子就会更加危险。
更不要说,这是一场博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相王李旦未必会心甘情愿的退出角逐,甘心对李显俯首称臣。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一些一直以来无法解释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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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李旦,其他人恐怕也没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父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守文说完,挑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我想一个人走走,天不早了,父亲早点回去吧。
有些事情,你我父子心里明白就好,莫要轻举妄动。我想,陛下未必不知道这些。”
杨承烈坐在车里,没有下车。
他掀起车帘,沉声道:“兕子,你也多小心。”
这句话出口后,不知为什么,杨承烈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也许是有人和他分享了秘密也许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信,甚至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