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子时,千金堂里却如同白日一般。</p>
病床上齐悦依旧闭着眼方才的呢喃似乎是错觉。</p>
“我真的看到了!”阿如哭着说道,不知道是要说服众人还是要说服自己,“世子爷,你也听到了是不是?少夫人在喊你的名字..”</p>
常云成依旧半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齐悦的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看着那个依旧沉睡的女人。</p>
她在喊自己,她在喊自己,他不会听错的。</p>
他的脑子只重复着这句话。</p>
这个时候她在喊自己的名字….</p>
如果,如果没有离开,今天的事怎么会发生…</p>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p>
他说过别人欺负她时,他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p>
可是他从来没做到过,他做的也仅仅是说说。</p>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能给她。</p>
常云成将头再次埋在齐悦的身侧,身子不可自制的发抖。</p>
“师父暂时没事了。”这边安老大夫终于问诊结束了。</p>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隔壁病床的男人觉得一颗心终于从嘴里放下了,虽然他的心依旧吊在嗓子眼,那是自从得知自己的胸口被劈开又摘了一根骨头之后的反应。</p>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喜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欢呼。</p>
阿如和阿好哭着抱在一起。</p>
“那她怎么还不醒?”刘普成是大夫,还能保持冷静问道。</p>
暂时没事,那以后呢?</p>
刘普成这句话问出来,高兴的人们顿时又紧张起来,看向安老大夫。</p>
阿如阿好抱在一起,流着泪动也不敢动。</p>
“先吃药吧。”安老大夫最终只是说道。</p>
鹤嘴壶取来,刘普成亲自灌药,不知道是因为强灌药不舒服,还是药太苦了,昏迷中的齐悦皱起眉头,头轻轻的晃动。</p>
“有反应!真的有反应!”站得近的胡三嗷的一声叫起来,指着床上齐悦,然后就放声大哭。</p>
“师父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啊。”他伸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耳光,“我胡三原本就不算个人啊,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喊你当师父,我哪里配啊,我知道自己不配啊,你却真的把我当徒弟啊,比亲兄弟还亲,比亲儿子还亲….”</p>
这话听起来很好笑,但此时此刻没人笑。</p>
“..那些钱说给我就给我,我要多少就给多少,那些图纸那些连工匠都惊奇连连的图纸啊,师父啊,亲儿子也没这么亲的啊,我没用啊,我什么都做不了啊,除了惹祸就是添乱,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做手术我晕倒,你被人打我晕倒,我还活着干什么啊!我活着有什么用啊!”胡三捶胸顿足几近癫狂。</p>
刘普成摇摇头示意两个弟子架他出去。</p>
安老大夫说了病人需要静养,屋子里的人这才都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p>
自始至终常云成一直跪在床前,一动不动。</p>
“世子爷,您去休息一下吧,是不是赶了几天…”阿如迟疑一下说道。</p>
常云成没有理会。</p>
阿好擦泪端来一杯水。</p>
“世子爷,那你多少喝点水..”她哽咽说道,“你这样,少夫人知道心里也会不安的。”</p>
让她不安…</p>
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连句好听话都没说过,从来都是她让着自己,哄着自己…</p>
让她不安,你常云成还是不是个人…</p>
常云成抬起头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p>
“饭。”他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吐出字来。</p>
阿如忙点头。</p>
“快去。”她说道。</p>
阿好忙忙的去了,不多时端了饭菜过来,常云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p>
阿如和阿好看着又开始哭。</p>
这是饿了几天了啊,从京城到这里,是不是一路上都没停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p>
常云成吃过饭,人也精神了一点。</p>
“你们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她。”常云成说道。</p>
阿如和阿好摇头。</p>
“你们去吧,你们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守着她护着她,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们了。”常云成哑声说道,“能真正照顾她的也只有你们。”</p>
阿如低头拭泪,应声是,又去看了看这边的病人,按照要求量了体温看了血压,又拿过听诊器听诊了心肺。</p>
病人看着阿如,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忍不住眼圈发红。</p>
“小娘子,你是好汉。”他说道。</p>
阿如被他说的愣了下。</p>
“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竟然还如此照顾我..你们的娘子如此危急,你竟然还能不忘做这些…”病人哑声说道,指了指阿如手里的血压计听诊器。</p>
阿如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p>
“我不是好汉,我家娘子才是好汉。”她说道,说罢不再理会这个伤者,走到常云成这边。</p>
常云成对他们的说话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安静的看着齐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一只手攥紧她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