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者并不是在母星上诞生的“物种”,至少像n-6这样具备高度智能、形象接近人类的代行者其实都是在太空流亡时代才被开发出来的。如果真要给这些人工智能设定一个法理上的“家园”,那么他们的家园其实是天顶座的实验室和月球上的生产基地——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不属于母星族群。
真正将母星视作故土,并渴望回到家乡的,其实应该是创造了代行者的人类们。
然而人类在创造代行者的时候倾注了大量的感情,在行星吞噬者带来的末日压力面前,他们就像父母教育子女那样,把自己所知的、所拥有的一切都倾囊相授,他们告诉代行者们要如何去思考,告诉代行者们如何去战斗,他们对后者灌输着人类的理念,灌输着人类的文化,也灌输着……人类的“故乡”。
在数千年的风雨同舟中,代行者将自己从创造者那里学来的知识融入到了自己的逻辑电路深处,并用自己的方式学习、吸收这一切。于是,尽管他们并非在母星上诞生,但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故乡,指的就是母星。
它就在三十万公里之外,但却回不去了。
郝仁决定满足这些流亡者回家的愿望,但在那之前,他首先要进入堡垒,与这个幸存者文明的统治者面对面地交谈一次,他要见见那些幸存至今的人类,更要见见那个可能已经发生故障、变成一个不稳定因素的主脑。
“听上去堡垒的防守很严密,但这玩意儿现在肯定不是全封闭的,”他看了n-6一眼,知道这位机器人小姐姐肯定还有后文,“至少现在它还在月球上担任指挥中心的功能,那它就必须和这颗星球保持必备的连接——哪一条连接可以供我们出入?”
“没错,堡垒确实不是全封闭的——虽然它的大部分结构都被活化金属和斥性力场包裹着,但它还需要和月面基地的各处信息节点保持物理性连接,同时还要依靠附近的几座反应堆提供能量,这些能量管道和线缆管道应该可以派上用场,”n-6说道,不过最后又提醒了一句,“但我只是一个量产战斗型的代行者,我只能知道这些,在钻进那些管道之后会遇上什么就全看你们应变了。”
“放心吧,随机应变是我的特长,”郝仁颇为自信地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么牛逼的人物头顶上还有个更加牛逼的上司,我那上司就常年负责随机,我负责应变……”
n-6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个严肃认真的人工智能,她表示完全没听懂郝仁的冷笑话是什么意思。
郝仁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生硬地拽回话题:“好了,咱们走——此刻主脑应该已经收到维修中心的报告了。”
有一架被改造过的天顶座战机降落在月球上——这个消息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很快维修中心和兵营区的上位ai便发现了那架从天顶座战场上返回的战机,并发现了战机内部被改造过的痕迹,这一情报被第一时间报告给主脑,于是主脑的某个正在正常运作的服务器迅速便做出了有入侵者的判断。
警报声响彻每一条通讯频道,堡垒附近的守卫部队倾巢而出,比之前严密十倍的监控网络被激活了,堡垒周围几乎是瞬间便成为一片令入侵者插翅难飞的泥潭。
然而这时候郝仁一行已经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进入了堡垒内部。
这是一条用于输送物资的通道,它的入口位于堡垒围墙的基部,郝仁拆掉了通道附近的防护壁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来。这条通道宽广而昏暗,里面整整齐齐地铺设着数条轨道,在那些冷冰冰的轨道上,自动行驶的货运车辆周而复始地往来奔驰着,将一箱箱物资送入堡垒内部。
郝仁用数据终端黑掉了其中一列货运列车的主机,和其他人一起藏在列车的某一节货箱里,n-6指着货箱后半部分整齐码放的几个罐状物:“主脑的服务器在运行过程中除了需要消耗大量能源之外,还需要消耗k/n介质溶液之类的东西,服务器里的一些重要芯片就是浸泡在这些溶液里的。”
薇薇安随口问了一句:“堡垒不是一座能自给自足的单独设施么?怎么还需要外来补给?”
“它确实具备自给自足的能力,但在月球上的时候,它还是依靠月面基地的后勤体系来维持运转,”n-6解释道,“堡垒自给自足的能力是用来应对最糟情况的,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我们不会动用它们。”
这时候郝仁突然感觉到自己衣服里一阵蠕动,随后小人鱼从他的领口处探出了脑袋,小家伙直勾勾地盯着堡垒深处的方向,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闪闪发亮。
这一路上鱼宝宝都很乖,几乎没有主动露过面,所以这时候郝仁有点惊讶:“怎么了?”
小人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晃了晃脑袋,紧紧抓着郝仁的衣领。
“来自天顶座‘战场’的消息,”这时候数据终端突然出声,“天顶座守卫部队的反抗愈发强烈,而无人机群的后续部队暂时无法赶到战场,再加上禁止动用杀伤性武器,机群已经快要无法维持对战场的封锁了。”
“从月面基地出发的支援部队也差不多该到了,”n-6说道,“你们不会真的要把这变成一场战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