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棋下到这会儿,已经是中盘胜负的局面。胜者大胜,败者惨败,没有数子点目的必要了。
“龙就是龙,蛇就是蛇。”楚向前又一小跳,黑子冲破白子屏障,进入中腹,再无生死之虞。而早先被围的白子,已经没有活路,差不多可以投子认输了。楚向前抬头看着于根顺,眼里还是没有表情。蛇入龙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活了的是龙,死掉的是蛇。困兽犹斗,白刃见红。哪个生来是龙,哪个注定是蛇?”于根顺微笑出手,白子又在黑子左侧一断,烽烟再起。仍是以被围白子为基础,围杀一段黑子。但形势又与刚才不同。围杀右侧部分黑子时,白子竟然对左侧黑子隐然形成阵势,棋型厚实。新断出的黑子孤棋,形势大为不妙。
楚向前醒悟过来,这小子断杀右侧黑子,不过是个虚招。『<a href="http:///16/16563/">我当道士那些年</a>』当然,双方仍是个对杀的局面。但楚向前不再下子,静静地看着于根顺。
“其实,白子还是没有把握,但被黑子威逼,不得不反抗。结局如何,仍是不得而知。但这种局面之形成,却是黑子的责任。”于根顺无辜地笑了笑,言语中,也不在龙与蛇上多辩争。飘乎乎一枪,指到了别处。
“攻城略地,取势占理,本无善恶之分。”楚向前沉吟了一下。白子两次断杀黑子,反倒是黑子的责任?不知不觉中,却顺着这小子的思路想了下去。楚向前稍怔即醒,却也不坚持什么。说点什么都行啊,这小子倒是强辩。
“太过锋利,反伤诸自身,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根顺给楚向前添茶,神情恭谨。楚向前嘴角稍有笑意,我不出手,反而是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了?更何况,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
“怀柔?示弱?”楚向前慢条斯理地发问。可以肯定,于根顺并不知当下局面,却表现得先知先觉一般。就棋说棋,只当是问道于盲好了,或可歪打正着?其实,楚向前最近一直在思索各种应对之策,却终是犹疑不定。于根顺所说的道理,楚向前哪会不懂。但思虑再三,并无万全。
“强势时怀柔是分寸,弱势时怀柔是把刀柄与人。行棋关键处,局势错综复杂,示弱可能会被全面反攻,处处被动。”于根顺却反对自己引申出的对策。很明显,楚向前处处掣肘,示弱怀柔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哦?”楚向前慢慢啜饮,眼睛盯着棋盘。于根顺也不再说话。刚才的几个开关按钮,都已经看清楚了。于根顺自行往烧水壶中注水。水沸后继续冲茶。外面已经很暗了,棋盘模糊不清。于根顺找到开关,打开了顶灯。
落地玻璃反光,外面一片黑暗。棋盘却是清清楚楚。
当断则断,乱中求胜。抓住一点,穷追猛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就是于根顺刚才的战略。楚向前又引申了一下,强势反击,杀鸡儆猴?那么,哪个是鸡呢?
“老爸,顺子,吃饭了!”楚楠清凌凌一声喊,显然是心情愉悦。老爸和顺子安安静静地下棋,这真是件好事。上一次在家吃饭时,老爸和顺子针锋相对,寸步不让。那样不好。
“好唻!”于根顺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餐厅,帮着拉了椅子,又去分筷子。
其实,在家里于根顺也是不干这些活的,老太太不舍得。但是在老丈人家里,还不得好好表现一下?我是谁?为了谁?上次强势登门,有强势的道理。这次弱势辗转,有弱势的道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哥总是有道理的。
楚楠却眼疾手快地抢去了筷子,反手击中顺子手背,同时一声娇嗔,“洗手去!”
于根顺大嘴一裂,似是吃痛不过,朝着楚楠一凶。楚楠更凶地回瞪,筷子举得更高。于根顺连忙很无赖地赔笑。回头见楚向前正施施然走向洗手间,于根顺就乖乖地跟了过去。
柳风华拿着一瓶白酒过来,把这个过程看得清楚,忍不住莞尔一笑。没想到又被楚楠看见,“老妈笑起来好年轻哦,像我姐姐!”柳风华瞪了楚楠一眼,“没大没小!”
六个精致菜肴摆好,集中了母女二人的厨艺。四个人团团坐,老两口一边,小两口一边。于根顺拿过来酒瓶打开,给楚向前倒酒。楚家人吃饭,向来是“食不言”的,于根顺也就吃个自在。
一两的小杯子,楚向前喝了三个之后,止住不喝。于根顺一口一个,很快把酒喝完。柳风华笑了笑,轻声问,“还喝吗?”
“好酒……”于根顺刚感叹了一句,却挨了楚楠一记黑腿,连忙改口说道,“好酒也不可尽用!”说着就猛扒起米饭来。柳风华点了点头,用公筷夹了一根鸡腿给于根顺。于根顺道谢后,大嚼起来。
楚向前吃饭很快,放下筷子站起来,“吃饱了上来!”说着就向楼上书房走去。
于根顺正吃着另一条鸡腿,连忙使劲咽下去,抓起餐巾纸擦了擦手,“饱了!”跟着楚向前过去。
柳风华和楚楠对视一眼,又静静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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