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林府主母,林方氏,方大娘子。方大娘子下首左侧的一排椅子上,两个和林玉安年纪相仿的素衣少女正吃茶。
“大姐姐,三妹妹妆安!”
那两名少女也款款起身,回了礼,方才坐下。几人的眼下俱可见青黑之色,想来是父亲刚走到,难免伤心。林玉安想着,便也如同以往一般,并不多言。
大姐姐林玉珠如今年方十五,刚及笄,原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因为家中白事,只好耽搁了。
三妹妹林玉卿年纪较林玉安小一岁,正是娉娉袅袅,情窦初开的双六年华。
林家姐妹性子都十分娴静,等闲不爱说话,在南水庄,颇得佳名。说起林家女儿,谁不称赞一句林家有女百家求。
方大娘子身子单薄,坐在高堂座上神情哀恸,“你们三姐妹,如今失了庇护,家中尚无男丁,你们父亲便撒手而去,偌大的家,就只我一个撑着,我也是……”
不出意料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林玉安心中有些缭乱纷杂,刚开始听着还忍不住掉眼泪,近来听得多了,竟觉得有些聒噪。
说来也是,人走茶凉,刚开始掉的眼泪还有几分真情,过了那几日伤心的劲头,便是唱戏一般,分不清真假了。
林老爷生前也不曾常来霖西苑,林玉安也不是没有见过方大娘子埋怨嫁人了倒像守寡,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真情实意的。
林玉珠站起身,走到方大娘子身旁,倒了一杯茶恭敬的奉上:“母亲,父亲已经去了一个月了,您整日里以泪洗面,夙夜难眠,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啊。”
方大娘子头埋在捏着手帕的胳膊上,一手揽过林玉珠,贴着她的头,哭声连连。林玉卿见了,也站起身走了过去,拍着方大娘子的背安抚着。
这么一来,便只有林玉安一人坐在席上无动于衷,却也不是她冷心冷情,实是方大娘子身边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再说她只是个小娘养的,平日里中规中矩惯了,也不知如何奉承安慰。
半晌,方大娘子擦了眼泪,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擦干净了,皱纹愈加明显,看着较之前是愈发老了。
林玉珠和林玉卿都坐了回去,抚平衣衫皱痕,若是以往,这时候也该放人回去了。只见方大娘子身边的田妈妈将桌上的冷茶倒了,重新斟了热茶。
方大娘子接过小啜了一口,轻轻放回桌上,这才理平了衣衫,略微颔首,看着林玉安轻柔的笑了笑:“安姐儿,如今你父亲也去了,林府上下也就你小娘和你两个姐姐了,我如今也是不重要了。”
听着这话,安姐儿抬头看着方大娘子,“大娘子。”
方大娘子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得压下话,静静的听着。
方大娘子转头看了一眼林玉珠和林玉卿两姐妹,又才转向坐在对面的林玉安,“安姐儿啊,三姐妹中,你的才情是深得你父亲教导,你小娘也是因为我,才多年只能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屈居为小娘的位分。”
“大娘子,安姐儿不懂您的意思。”林玉安听着这话难免着急,眼神有些慌张。这时候便见刚才领她进来的小丫鬟走进来:“大娘子,王小娘到了。”
林玉安听说自己的小娘也来了,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王小娘落落大方的走进来,一袭素衣,发髻也毫无修饰之物,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少女时不可方物的姿容。
难以想象,这样的女人,当初还是京城王家嫡女的王小娘,竟然会委身于林老爷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