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太喜怒形于色,舅舅没让他参与。”裴行立说着,突然正色叮嘱,“既然你已知道了此事,舅舅断没有可能再让你离开,趁他还没对你起疑,你赶紧走吧!”
“我是要走!”西岭月郑重抬眸,“但我走之前要做一件事,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帮我这个忙!”
由于西岭月及时抓住了刺客,簪花宴得以正常举办。七月初七一大早,各家名门淑媛的马车便停满了节度使府门前的大街,从马车规制、仆从人数、奴婢的美貌再到箱笼的数量,一个比一个有看头。
当然,也有提前得知消息的,打听到蒋家千金已经入府数日,深得节度使夫妇喜爱,便来做个样子敷衍了事。
其实她们早就到了润州,有些是父兄在李锜麾下为官,本身便住在此地;有些是外地的官员千金,在润州也都有私邸宅院。按照规矩,各家都在七月初七一早登门,由管家安排她们一一入住,晌午各自安顿,午后可互相串门子,亦可等待晚间入席。而在此之前,高夫人不会接受任何闺秀的拜见。
因着画缸之事,西岭月与李衡算是彻底闹掰了,便也没有重妆打扮。待到了晚间,有个极为标致的婢女前来相请,她很是随意地出了门,阿萝对此意见极大,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她所乘坐的肩舆在节度使府里转了四转,拐了五道,足足走了半炷香的工夫才停在后院的花园之中。西岭月下了肩舆走到垂花拱门前,远远便听到了丝竹之声,她递上名帖,报上名字,便有婢女将她引入园内。放眼望去,整个花园彩灯高挂,流光四溢,每十步设有一名婢女敛衽相迎,一直迎到湖边的小船旁。
西岭月恍然明白集会之地不在岸上,而是在湖中三座小岛之一——蓬莱岛上一处高耸的阁楼里。眼见天色不早,她也不敢再耽搁,连忙乘船入岛。她这才发现“簪花宴”之名从何而来——这一整座岛上竟都栽种着各式各样的秋菊,从中劈开一条通往阁楼的小径,所过之处菊色各异,竞相争艳,微风拂过,清香萦绕!
高夫人果真好心思!西岭月赞叹不已,顺着那小径走入阁楼,步入大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辉煌:汉白玉的地砖,镶金的紫檀木案几,四周墙壁皆由不具名的白色巨石堆砌而成,一排排刻着蝙蝠样式的灯座,烛火燃于其上,整个厅内亮如白昼。四根巨大的梁柱上也雕刻着不同的图案,皆是李锜先祖——淮安王李神通当年战场杀敌的英勇事迹。
再看厅内,席间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足有三十余人,正在三三两两地交谈。西岭月算是来得晚的了,连忙在婢女的指引下入席,而她坐的位置也极为寻常,并不能看出是优待还是怠慢。她听着旁边的闺秀在谈论发饰,也插不上话,便百无聊赖地盯着桌案,又想了一遍今晚的计划。
她想着想着,忽听旁边有位闺秀唤她:“这位娘子,不知如何称呼?”
西岭月转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湛蓝绣锦襦裙的女子正看着她发问。
西岭月笑着回礼:“不敢当,我姓蒋,名韵仪,你可以唤我‘阿蒋’或‘三娘’。”
她话音落下,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所有闺秀齐刷刷地看过来。西岭月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颇为不自在地笑了笑,心中有些不解。难道自己提前过府的事情传了出去,让这些闺秀知道了?
正想着,方才的蓝衣女子已是掩面惊呼:“你就是蒋家三娘?替李仆射抓住刺客的那位?”
西岭月很是意外,不知这名声是如何传到外头的,只得笑回:“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碰运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