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人就站在照壁旁负手而立,用目光注视着她离开,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
她蓦然觉得仓皇,有许多告别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可转念又想,似乎该说的昨晚已经说过了。在清秋的
夜里祭出离别之酒,大醉一场,那才更像是一种告别,郑重而又坦诚。
她也朝着他微笑,于是她只好回头,在阿翠、阿丹的搀扶下坐上马车,然后启程。
“娘子,这是王爷送您的。”阿翠直到此时才将李成轩的礼物拿出来。
“王爷说您认祖归宗之后,圣上定有赏赐下来,诸王府也会送来贺礼,他这是提前送您了。”阿翠低声转述,仍旧伤感不已。
西岭月从她手中接过一枚小小的锦盒,真的很小,只比手掌大一点,可莫名地,她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一块独山玉所制成的玉佩,玉质细腻,色泽柔润,蓝中带绿,比翡翠更加浓碧欲滴。更难得的是它竟是罕见的双面雕正面雕的是“花好月圆”,反面是“两只黄鹂仰望着一行白鹭”,恰恰暗含了她的名字“西岭月”。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块玉佩的边角有所损坏,被人为修补了一块金箔,成为名副其实的金镶玉,倒也有一种缺憾的别致。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块玉佩时的情形。那是在洛阳的香山寺,中秋之夜,白居易匆匆赶来与李成轩会合,当着她的面掏出了这块玉佩,却在李成轩的暗示下谎称是送给妾室的。
她当时心里就明白这一定是李成轩送她的生辰礼物,却偏偏不肯戳穿,还矫情地向白居易索要。谁料聂隐娘的突然出现,使这块玉佩从她掌中脱手,被李成轩击落在地。
再然后她询问案情、误中飞镖、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这枚玉佩了。她还以为它早已被击碎、被丢弃、被遗忘。
她不想去承认自己还会偶尔想起它,还会觉得遗憾,如果当时把手握得更紧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失手丢掉它了呢?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他给了她另一种“如果”。
西岭月本意想笑,却又感到眼眶发酸,只好强忍着情绪询问阿翠“王爷有话交代吗?”
“王爷只说,这玉佩留给您做个纪念。”
留作纪念……西岭月将玉佩握在手中,忍不住撩开车帘朝外看,此时马车已经驶出很远很远,再过一条街便会驶出永福坊了。她也即将以一个新的身份住进长公主府,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而那些与他相识之后发生的一切,包括镇海,包括洛阳,包括昨夜,忽然间都变得格外清晰,格外令人记忆犹新。
“那真是遗憾,本王还想来年到镇海吃秋蟹,看来你是不会来了。”
“礼部曾有个员外郎名叫柳宗元,他评出了‘洛阳八景’……除了‘金谷春晴’不到时候,剩下的七景自不能错过。”
江南蟹宴、洛阳八景……那些玩笑般做出的承诺,他是否还记得?
他一定记得,就像他还记得这枚玉佩。
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尝去赏了。
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在她还没有抓住的时
候就已经远离了。独剩下手中这枚玉佩,似承载了千言万语,他的,还有她的,都永远成了纪念。
兹有汉阳长公主之女郭氏,承天庇佑,离散而归,今已淑慎性成,勤勉柔嘉,性行温良,淑德含章,朕闻之欣慰,封册西川县主,赐名“令月”,食邑两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