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门带着几只装满了不老泉水的皮囊,悄悄回到丛林城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乘着夜色独自前往神庙主室,秘密会见哈瑞娜达克。
老巫医已恢复了青春形貌,而且拥有高贵的紫鳞,可他毕竟是哈瑞娜达克祖父的弟弟,非常清楚主祭女巫医性情残忍而冷血,并不会对亲人心存怜悯。按照图门对哈瑞娜达克的了解,如果她得知贝尔蒂娜的父亲已进入秘境,正在寻找自己的女儿,那她肯定会在女王苏醒之前,派人追杀伊莫森。
排除女王生父带来的意外,当然符合亚述帝国的利益。换作图门是主祭巫医,多半也会做出这种的决定。可这件事情一旦败露,后果就不堪设想,下令追杀伊莫森的人必将承受贝尔女王的滔天怒火。
图门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作为知情人而遭到哈瑞娜达克的陷害或灭口。在回城的途中,他经过反复衡量,决定暂时隐瞒伊莫森等外人的存在,把私兵队伍全军覆没的原因都推到野人和虫群的头上。
哈瑞娜达克就是一条外表美艳的毒蛇,图门打算先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果她确实心存恶意,那就需要用不老泉的泉水,拉拢几位大巫医和头领武士,先结盟自保,再公开讨论女王父亲的问题。
“……野人部落被我们击溃之后,几个俘虏带我们找到不老泉,可谁也没想到那是个陷阱……虫怪带领虫群向我们发动进攻……最终,我们消灭了虫群,赶走了虫怪,我们也只剩下二十几个人,鳄尾巫医去了万灵之境,瓦瓦巫医重伤,幸好旁边有不老泉……我先蜕皮苏醒,却发现大量的野人猎头者乘大部分人休眠的时候,包围了不老泉……先前和虫怪的战斗,我失去了许多自然灵,只能装一袋不老泉的泉水,独自逃生。其他武士都战死了,瓦瓦巫医在休眠中被野人猎头者割下了头颅……”
藤蔓缠绕,鲜花盛开的神庙主室里,几百只花妖精玩耍嬉戏。图门大巫医说着半真半假的故事,凝缩的瞳孔盯着一处藤蔓纠缠的角落。那原本是属于他的位置,现在被哈瑞娜达克占据,这让大巫医的心里很不舒服。
“哈瑞娜达克,我认为那只虫怪很像传说中的白甲蚁后,我带回来一只黑甲虫和一只刀虫的残肢,请你辨认一下。”
图门从身旁的草绳袋子里取出八肢虫的脑袋、节肢,以及一个完整的黑甲虫,把它们摆在地上。
两根藤蔓像蛇一样的游了过来,卷起地上的虫族残肢,迅速缩回角落,却没有取走装有不老泉水的皮囊。
神庙主室里面有食人花,外面有四大守护灵,可以说贝尔女王的自然领域笼罩神庙的上层。只有得到她认可的自然灵巫医才可以调动领域里的超级食人花。哈瑞娜达克能够催动食人花藤蔓,说明她走上了自然灵巫医的道路,并且得到女王花妖精的认可。图门本应为此而感到高兴,但他反而产生了失落感和紧迫感。
女巫医没有拿走不老泉的泉水,更是让图门浑身发冷。就在他琢磨自己的谎言是不是露出破绽的时候,藤蔓繁茂的角落里传出哈瑞娜达克略显沙哑的妖媚声音,“瓦瓦他们的灵去了万灵之境,不知道他们是落到食灵岛,受不死者的扭曲折磨;还是成了苍白圣主修复万灵之境的肥料。”
亚述人如果死在被万灵之境笼罩的区域,他们的灵魂随机出现在万灵之境的某处。处于懵懂状态的灵魂很容易被不死者吸引到食灵岛,遭到吞噬或扭曲。因此血祭仪式很重要,死者的灵魂通过仪式进入万灵之境,只出现在祭祀场附近,身边有其他祖灵照顾,帮他们渡过了最初的昏聩期,逐渐恢复记忆和神智。
现在这段时期,亚述人死在外面,还是死在祭祀场都没有区别。他们灵魂要么被不死者窃取,要么被苍白圣主吸收。哈瑞娜达克派到图门身边的瓦瓦巫医和100名私兵是真的死透了,谁都没办法把他们的灵召唤出来,问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瑞娜达克就差明说图门的故事死无对证。图门装作没听懂,脸色阴沉地说道:“不止是你的人死了,我的人也死光了……最重要的是白甲蚁后。你应该明白,秘境里出现一只白甲蚁后代表什么?”
“你认为这些奇怪的虫子是传说中的蚁人?”哈瑞娜达克先反问了一句,又讥讽道:“你怎么没拿一颗蚁人的脑袋,带回来给我看?”
黑甲虫、八肢虫和亚述巫医所知的蚁人截然不同。图门也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虫怪就是白甲蚁后,而哈瑞娜达克派出去的巫医、兽灵勇士加上精锐私兵全都死光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换成谁都不会高兴地接受图门的解释,这就难怪哈瑞娜达克质疑他的说法。
图门拿出来的虫子残肢非但不是什么证据,反而是对哈瑞娜达克的羞辱。他是认为随便找几个奇怪虫子就能把100名精锐私兵全军覆没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认为这样可以糊弄亚述帝国的主祭巫医?
一边关系到贝尔女王的生父,是自己无法独自承担的秘密;另一边是哈瑞娜达克的信任……图门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自知理亏,不再纠缠白甲蚁后的话题,只能将同哈瑞娜达克缓和关系的希望放在不老泉上。
“哈瑞娜,我给你带回来满满一袋不老泉的泉水,足够五十人饮用。”图门指着地上装水的大皮囊说道。
不老泉可以让巫医恢复青春,延长寿命;也可以把50个青鳞武士提升为蓝鳞武士,某些蓝鳞亚述人甚至有机会长出高贵的紫鳞。任何亚述贵族都愿意用100名精锐私兵,只为换取哪怕只有十人份的不老泉。而图门的这一袋不老泉泉水足足50人份,如果只论价值,萨希尔塔娜就算牺牲200个精锐私兵都是值得的。
角落里的藤蔓自动分开,藏在里面的主祭女巫医终于走了出来,图门见到她现在的样子,顿时脸色大变。
宛如象牙雕琢的美貌女巫医并未佩戴象征祖灵巫医的羽毛头冠,她耳后的鳞片被两道艳丽的紫纹取代,从娇嫩的脸颊延伸到颀长优美的脖颈,往下是肩膀、手臂,手背,直至纤指的末端,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的魅惑。
“巫王紫纹?!”
图门大巫医满脸震惊地失声叫道:“你……你已经饮用了不老泉?”
亚述人的紫纹和巫王没有实际关联,为了表示紫纹的尊贵才加上“巫王”的前缀。它其实是亚述人最强血脉的标志性特征,而且亚述帝国历代巫王中的大多数都有紫纹标志。
哈瑞娜达克是天生的紫鳞巫医,她的血脉力量远比蓝鳞亚述人更强。亚述巫医们这才推举她担任主祭一职。哈瑞娜达克为此付出了代价,她沟通万灵之境的苍白圣主,损耗自己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不到40岁就变得衰老不堪。黑血主宰死后,苍白圣主掌握了万灵之境,祂回馈一些力量给祖灵巫医。哈瑞娜达克得以恢复青春形貌,但她损耗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并未恢复。
主祭女巫医的紫鳞变成紫纹只有一种可能,她饮用了不老泉,生命力和灵魂损伤得到恢复。
图门把另外几袋不老泉的泉水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准备用来收买上城区的老巫医和几位有势力的亚述武士。他现在怀疑那些不老泉被哈瑞娜达克提前截获了,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哈瑞娜达克饮用他带回来的不老泉,应该进入休眠状态,不可能现在就苏醒。
老巫医表情变幻,目光躲闪的样子被哈瑞娜达克看在眼里,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说道:“就在你外出寻找不老泉不久,万灵之境发生了一次激烈动荡,可能是女王撕裂万灵之境的行动取得了一次不错的进展。十二天以后,零狼定居点的种植园里出现了一口不老泉。”
“珍贵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低洼处汇聚成一口小池塘,比帝国历史上任何一次不老泉喷涌都要可观,看样子还能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都是因为贝尔女王在撕裂万灵之境,造成灵质外泄,才形成如此规模的不老泉喷涌现象。我估计这样的不老泉不止一处……”
哈瑞娜达克微微一笑,旋即又冷冷说道:“如果我在野人部落周围突然发现这么大的不老泉,也会有独吞的想法。可惜,你现在是主修自然灵的大巫医,无法感受到万灵之境的异变,并不知道那处不老泉并非唯一的。”
图门现在已经解释不清了,他苦笑摇头,声音干涩地说道:“你怀疑我为了独占不老泉的秘密,把瓦瓦巫医他们全都杀了?”
哈瑞娜达克盯着图门凝缩的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摇头叹道:“图门,自祖父去了万灵之境,你一直都很维护我。我也最信任你,请求苍白圣主最先恢复你的法力,还把贝尔蒂娜托付给你照看……那么,你告诉我,你饮用了不老泉,你的法力为什么反而变弱了?”
图门努力解释道:“我和你说过了,为了应付白甲蚁后和它的虫群,我失去了一些自然灵,这不是依靠饮用不老泉就能恢复的。”